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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自序:为什么“上世纪”?》

时间: 2015.11.18

【壹】

我原本并不情愿地登上艺术之舟船是在上世纪70年代,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并为此付诸全部的精力与情感。但已然成为一种职业的艺术行当在当代并非是人类安放精神与灵魂的净土,这让我曾有两次想逃离出局,被朋友说成是“今之古人”。最终发现是逃不掉的,因为当代没有桃花源。

和那些当代艺术家们相比,我显然有些“土”。有一同行曾认真分析我与他之间的不同,就说我更像一个农民。这是必然的事儿,中国人的祖上大都是从庄稼地里走出来的农民,从一个持续几千年的农业社会国度变脸“现代”人,难免马脚露出。而我的父辈一直留守在那里,我虽不再务农,但身上肯定带有更多的泥土。

不管是古人还是农民都让我反思,不适当代或因天生愚钝或有自在的立场,而我相信自己不傻,谨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境界修养身心。

【贰】

1980年前后开始钟情于民间美术,发现那些植根于乡土民俗中的朴素形影浸染着深沉博厚的中国文化原本,值得我倾尽全力从中获知并吸吮营养,以滋补虚弱的文化体态。这样的工作在那时如坐在一条冷板凳上。首先因为以“洋”为美的价值观已成全民共识,“土”为其反意。另因为文化主流并不把庶民审美传统当做中国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文化弄潮儿连孔子都要反,更不用说土得掉渣儿的泥塑或纸花。

其实直到现在,急于奔向现代的人们依然不顾一切地加速赶路,舍不得腾出足够的精力接续传统的文脉。虽有不少人意识到了传统的价值,但急功近利之心往往把高举的旗帜摇成招商的幌子。因此,我宁愿坐在昨天的冷板凳上守望,不让落在我手上的那份遗产遭受雾霾尘埃的腐蚀。

【叁】

2000年之后,我基本上没有认真的做艺术家,全身心放在“实验艺术”介入学院教育的工作之中,这比弄几件作品做几次个展更富建树的意义与难度。学生的缕缕出彩让我骄傲,新学科建设的学术梳理也让我对艺术这点事儿掰扯的更清,思维更有活力,只是没有时间抒发不断涌动的创作激情。因此,将许多灵感的火花暂且压在草木灰下,待捂到足够火候的时候自然绽放。 

在今日我要做个展,却突然发现我生分于当下的艺术气候,甚至害怕那些开幕式上灯红酒绿间的圈内外交际。由此怀念起2000年之前的境况——没有那么多画廊、美术馆,也没有开幕酒会或“爬梯”,没有阔达豪华的艺术家工作室,也没有惊人火爆的艺术市场与掮客炒作……我觉得自己今天的启程,必须从那里开始,为此我得意的放声大笑。

【肆】

在上上世纪末叶,尼采宣称西方的上帝死了,并提出“一切价值重新估量”——地球文明积重难返,世风日下,人已变形,因此必然要出现一种新的“超人”,让“万物永远还原”。然而,上帝的确不作为了,“超人”迄今没有出现。接下来的世界几近癫狂,人类越发任性放荡,东方深受传染,也动摇了中国人一贯矜持与自信的风度。辱虐自己民族的暴徒甚至被奉为豪杰英雄,眼见拔本塞源,耳闻数典忘宗,号称与五千年的文明传统彻底决裂,而丢魂西去。

对于中国来说,上世纪是社会性质转型的启动,是所谓新文化的发源地,是“现代化”的开始。我们在百余年来试图解决的问题,都是上世纪的问题,这期间历经坎坷,代价巨大,所要的却并非今天的结果。可以说,实际意义上的新世纪还没开始,如果谁误以为到达“现代”而感到眩晕,这不是倒时差,要警惕患得“植物神经紊乱”。

时间去哪了?

我想,如其在被称为“现代”的梦魇中过把瘾就死,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2015年10月10日于北京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