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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丽亚•布劳特:鲍勃“兵团”

时间: 2016.6.28

劳森伯格常说《四分之一英里画作》是一幅自画像。自1981 年起,他开始这件作品的创作,期间回顾他三十年艺术生涯的展览也在欧洲各国巡回展开,因此《四分之一英里画作》中的自反性并不令人觉得突兀。在被艺术家称为“鲍勃‘兵团’”的这一部分创作中,作品自传性的特点尤其明显。“鲍勃‘兵团’”包括他制作于1983 年的第41 联至第61 联,以及1984 年和1985 年增添的第67、68 和74 联,灵感源于当时不久前对西安秦始皇陵的发掘。那一个个真人大小、彼此各异的兵马俑激发他创作自己的“兵团”。这个“兵团”由他生活中的人物组成——朋友、爱人、家人、工作室的助理和邻居。如果仅凭劳森伯格勾勒出这些人的轮廓(他自己的身影亦收录其中)判断,每个人的具体身份无从辨识。

劳森伯格的剪影出现在第59 联上。包围他的一系列具有个人意义的物件,让观众清晰地分辨出这是艺术家本人:比如,他唤名为“星星”的西伯利亚哈士奇犬;俘虏岛的特产芒果和牛油果;吉萨的狮身人面像,一位谜语讲述高手——就像劳森伯格——的象征;以及一幅鲁本斯于1618 年创作的《地与水的结合》的复制品——他以此点明自己与这位古典艺术大师的联系。劳森伯格排斥观众将他的作品解读为“自传式的”和“线性的”,而鼓励他们将自己的经历带入观赏体验中,与他的“随机秩序”发生关联。尽管如此,劳森伯格往往将个人的历史和索引的图像编织到作品中。这种全然个人化的印记通过多种形式呈现,如照片、草图、指纹、X 光相片,经常出现的、对自己身体部位的描摹——正如与他长期合作的制作人劳伦斯•沃耶泰克所说:“那是他曾存在于世的证据”。

虽然劳森伯格有时会略为随意地将某人囊括进《四分之一英里画作》,但作品大多呈现的还是与他最为亲近的人。与他主要在1960 年代创作的混合体系列“奖品”以及他的晚期版画系列“沉思”(1999–2000 年)类似,艺术家在通过《四分之一英里画作》向画中的人物致敬。它不仅是对曾经于世的个体进行勾勒,更是向他们表达爱意的特殊方式。劳森伯格将沃耶泰克的身影(第58 联)放在自己的形象旁边。沃耶泰克对此表示自豪:“(在绘画中)鲍勃正在慢慢躺下,我身处他的右方——这是否意味之我是他的左右手?”第56 联中出现的唐纳德•赛夫是劳森伯格长期的合作者和伙伴,曾担任劳森伯格海外文化交流组织(1984–1991 年)的艺术总监。他也描述了劳森伯格这一创作过程所体现的亲密性。在位于坦帕的南佛罗里达大学的赛夫的版画工作室“图形工作室”内,劳森伯格让赛夫躺在石板印刷台上,并描摹出他的轮廓。“这不只是勾勒,也是爱抚。那是个美丽的瞬间,饱含着纯洁的情意”。

劳森伯格使用永久性记号笔在布料上勾勒他的对象。如果他在工作室之外绘画,布料则可被方便地运输。在俘虏岛,劳森伯格将从泰国购得的用藏红花染色的布料覆盖在木板上——它们也是当地僧人衣物的面料。之后,他会将布料上的图像轮廓剪贴到作品表面。沃耶泰克表示,那些木板的尺寸,是根据劳森伯格俘虏岛工作室内名为“蚱蜢”的印刷机的规格裁定的。在鲜艳设色的织物上呈现人像,这让人想起克里斯多•克劳德和珍妮•克劳德1980 年至1983 年间创作的《围绕群岛,比斯坎湾,大迈阿密,佛罗里达》。在劳森伯格于俘虏岛创作他的“兵团”时,他们这一野心勃勃的艺术项目已临近完成:在一群合作者的帮助下,他们使用百万平方余米的粉红色布料将十一座岛屿包裹。这个作品显然给劳森伯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搭乘飞机去观赏这件作品,并将被包裹的岛屿的图像收录在他的“兵团”中(第49、55、60 联)。仿佛是为了强调“环绕”和“描摹”的重要性,在第60 联上,除《围绕群岛,比斯坎湾,大迈阿密,佛罗里达》之外,劳森伯格还加入了孩子们使用粉笔描摹身体轮廓的照片。

正如在宗教画中,我们通过基督教圣徒们的特征来辨别他们的身份,劳森伯格将个人标识物的图像安插在他的“兵团”身旁。赛夫是一个卓越的手表制造专家,于是,观众能在赛夫的那一联上看见许多手表。一台相机被放置在摄影师艾米莉•弗雷的一联(第46 联)。劳森伯格􀤀默地将米开朗琪罗的《大卫》(1501–1504 年)置于艺术家朋友大卫•布拉德肖和他在俘虏岛的朋友大卫•凯斯身边。劳森伯格在他的姐妹珍妮特•伯格诺的腿上贴了一把尺(第49 联)——她来自路易斯安那州,曾获选雅比利狂欢节的选美皇后,也许艺术家试图表示,即使她当时已步入中年,身体却依旧符合黄金比例。珍妮特身边的南方植物(比如天堂鸟花)以及当地的特色食物(什锦饭和海蜇),都指涉着她美国南部的家􀌁。在第44 联中,劳森伯格办公室经理和“守护天使”布拉德利•杰弗里斯极强的保护欲被艺术家通过一只体腔中藏有白牙的浣熊来表示。围绕着她的鸡尾酒和花束,是劳森伯格在对她表示感激。

在第47 联中,劳森伯格对他母亲朵拉的敬意表现于带有虔诚的宗教色彩的彩绘玻璃窗;代替她胸部的球状天体;他还将一位妇女在缝纫机前工作的图像印制了两次,以强调朵拉作为一位裁缝的成就。大卫•怀特自1980 年起便担任劳森伯格的策展人,他表示,劳森伯格也从事过服装设计的工作,并深深仰慕他母亲运用每一块布料的才能。在第31 联至第36 联中,劳森伯格将衬衫贴在了作品上。诚然,如那些身体轮廓一样,它们成为了那些不在场人们的喻体,而怀特表示,这也是对“他母亲在其幼年为他缝制衣物”的指涉。在“鲍勃‘兵团’”于1983 年创作的部分中,劳森伯格使用溶液转印图像。在1984 年和1985 年的部分中(第67、68、74 联),他往往使用丝网印刷创作作品。在第67 联中,默斯•坎宁安背负着一张桑纳椅,身着劳森伯格为默斯•坎宁安舞团1958 年的演出《滑稽可笑的相遇》所设计的服装翩翩起舞。在第68 联上,他描摹了他的助手高桥尚爱,高桥的儿子“小蜂鸟”坐在他的肩头。

在1979 年的一次采访中,当被问及他的作品中有多少具有自传性质时,劳森伯格回答:“也许是我全部的作品”。然而,《四分之一英里画作》不仅仅呈现了他本人和他“兵团”的特征,也超越了自传性和传记性。劳森伯格对多种图像和媒介的混合运用,手法独特,别具一格,让这件作品的意图既具体又具有普世意味。

文/朱丽亚•布劳特
(文章由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