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双重“压缩”，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了藏家的收藏转向，也同时影响着从事不同艺术媒介创作的艺术家发展。而艺术与藏家的是否会在被迫将目光投向本地的过程中，建立起所谓“社区意识”，加强本地艺术的连接与发展，大概是近几年我们可以持续进行观察的某种倾向。

受访嘉宾：小麦（René Meile）

（艺术行业从业者，麦勒画廊合伙人）

采访记者：孟希

小麦曾在瑞士苏黎世和中国北京求学。在2005年麦勒画廊北京部创立之时随父亲乌斯·麦勒来到中国，从画廊基层员工到如今画廊合伙人分管亚洲地区业务，小麦见证了麦勒画廊在中国的不断成长，以及中国当代艺术的日臻成熟与繁荣。作为第一批较早深入探索中国当代艺术的国际画廊，麦勒画廊一直致力于展示和传播当代艺术。

小麦：展览当然受到了影响，但是基本上仍按照原来的计划完成了。只是上半年展览收到的反应比较小，尤其是市场反应不是特别强。主要是因为当时大家还有别的问题需要关注，没有太多人关注艺术。除了疫情原因，也有别的原因。比如我们代理的一些艺术家，比如李钢，他的作品比较偏概念艺术，他们向来在国外的市场表现要比国内好。疫情期间，市场又比较保守，所以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上半年的展览反响就比较小。下半年的情况还比较好，接下来张雪瑞和谢南星的展览，这两个展在学术和市场方面反响都不错。

小麦：影响很大，而且还没有结束。2020年的上半年在国内很难，销售不理想。我个人感觉可能目前国内的情况稍显正常，但如果对比去观察国内外的市场，尤其对我们这种国际化的机构来说，估计要到2021年上半年都还是会比较困难，会受到很多限制。我们希望自己能继续保持一种国际化的视野，将国内的艺术家和欧洲的艺术家一起在国际艺术界进行推广。但因为疫情，很多国家或者市场都封闭了，做事就变得不容易。好在，我们在欧洲和国内有两个空间，相当于有两个市场。

2020年3月，纽约军械库艺博会如期开幕

比如2020年上半年，疫情的影响在欧洲当时还没那么强，所以我们还可以参加一些博览会和美术馆的项目。差不多从四五月份开始，欧洲受疫情的影响比较大，正好国内从那时开始好转起来。我们并不是完全依靠一个地区的市场生存，所以可能2020年的情况要稍好一些。另外我们在国内做了20多年，在欧洲已经做了30多年，积累比较久，所以还能够持续下去。

2020年5月，李钢个展开幕现场

小麦：内部团队没有太多变化，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把疫情的冲击当做一个临时情况处理。也就是说，作的是大概过一两年就会在恢复之前大部分原来情况的打算，所以人员构成保持稳定就很重要。

另外，我们的员工有些已经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未来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不管是面对艺术家、藏家、媒体还是观众，他们都需要继续工作下去。这种内部稳定，对画廊工作本身也很重要。虽然我们也有困难，也要考虑市场的影响，但还是不想走到人员调整的那一步。

其实外界可能都认为工作量会变小。但是我们实际工作中会发现，工作量反而比疫情前更大！比方说，有一段时间我们只能通过线上沟通。不知大家怎么感觉，我们认为艺术工作还是很需要面对面去沟通。但是前半年没有办法，只能在线上沟通工作，做线上展览，因此我们也在线上投入了很大的工作量。

麦勒画廊参与2020年巴塞尔艺术展线上展厅

小麦：我们之前也没有太多线上展览的经验，主要还是关注展览现场。后来发现不仅艺术行业，别的行业基本也都在尝试发展线上业务，我就在考虑它是不是有它的可能性在其中。尝试之后发现，线上展览目前对我们的主要意义，还是在于保留过去已经建立的关系。比如可以方便与认识的藏家沟通交流艺术。另外前一阵还真有在线上看到作品，想要从欧洲要飞过来的藏家，这或许也是互联网带来的一种可能性。

稍微有一点负面的影响在于，对做新媒体、装置等等媒介比较复杂的艺术家来说，比较难以在线上展得到较好的展示，不太容易吸引藏家，这类作品看来还是需要在现场亲身去感受。

被迫推迟了一个月的北京当代2020艺博会采用线上线下结合的展示方式

小麦：我们当然希望能保留自己国际化的定位，可能在这几年内会稍微受到点阻碍。比如参加国际展览、博览会，比如巴塞尔这种大型博览会目前来看肯定很难做到。所以不管事藏家还是艺术家，都没法参与到国际项目中，只能在本次找机会。比如说一个在瑞士的藏家，他过去的路线很可能是下周在纽约，下个月在北京，但他现在被迫只能更关注他所在地的艺术圈，艺术家也一样。我自己觉得，这或许有好的一面，或许能出现和加强某种社区意识。

大家都开始关注他们周遭的艺术环境，也会很有意思。藏家、艺术家虽然被迫地局限在本地，但也许会促成他们某种新的，比如说——创作可能会发生改变，而艺术家受到的外界关注，如藏家和媒体的关注也会更加聚焦一些。

我发现在2020年，我面对的国内外的藏家情况都差不多。比如之前可能大多是收藏国外大牌艺术家的藏家们，现在因为看展机会少了，他们关注国内艺术家的机会反而多了。对本地的艺术发展或许会有好处。毕竟，藏家对艺术家的支持很重要。

当然这是好的一面，相对负面的，可能是对于使用更复杂、更多元媒介，更具实验性的艺术家群体的影响。我观察到年轻艺术家的处境可能会面临挑战。他们往往是通过独立机构或者基金会获得发展机会，但疫情可能会导致对他们的支持力度更小，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更少了。而且疫情导致很多藏家的选择趋于保守。简单来说，大家首选要买好看的东西，这也是一个自然的情况。只是这种倾向被疫情放大了。

小麦：是一个很重要的销售平台，艺博会还有一个更重要作用，就是保持与艺术圈的联系，了解市场动向。

比方说，如果你几年前去ART021，还能看到很多新媒体艺术作品，今年就很明显，整个市场变得保守了不少。今年不管哪一家国内的艺博会，基本上都以平面的作品为主，而且彩色居多，在销售方面都挺好。我并不是用这种方式评价艺术家的好坏，但是这的确是我观察到的现象。

小麦：我们还是希望代理一些有研究性、学术性的艺术家，因为这就是我们对艺术的看法，如果我们放弃这一部分，完全考虑市场，把它完全变成生意，就没意思了。做画廊是我们表达对艺术看法的一种形式，当然，我们也是一个商业机构，也会考虑市场。

小麦：我是19年年底在瑞士过圣诞节，期间一直在瑞士，之后就一直回不来，也面对了签证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一直到10月份才回来。我已经有10年多没有这么长时间呆在国外了。因为疫情，感觉整个世界都有变化，我自己和身边的人也都在讨论艺术家如何在本地发展，以及艺术的国际化是否有价值等等问题。

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我和画廊一起长大，平常一半时间在国内，一半时间在欧洲，感觉自己好像有两个身份，一直在这两个地方跑，所以我个人还是希望，自己在未来能继续促进国内外的艺术的推广和交流吧。

小麦：目前来看，2021年的计划，或者是更长远的计划很难确定。可能需要有两种计划了。如果还是比较封闭的情况，那么上半年的计划就相对明确；如果情况好转，可能会进行更多国际化的项目。

每个画廊有自己的身份，这个身份其实是通过它代理的艺术家，它周边围绕的群体体现出来的。所以我们3月份大概会做一个群展，我们其实一般都只做个展，但这次疫情也促进我们去思考，一家画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对艺术的看法是什么？或许可以通过这些艺术家的作品说明出来

Q:请用一个表情包形容你的2020吧。

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