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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缅怀美术史论家汤池先生

时间: 2018.12.11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美术史论家、原中央美术学院图书馆馆长汤池先生,不幸于2018年12月7日凌晨2:17分因器官衰竭在北京普仁医院抢救无效离世,享年85岁。

汤池先生简介:

汤池,1933年10月出生,浙江武义人,擅长美术史与美术考古。196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后到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任教副教授、教授,曾任美术史系副主任、图书馆馆长。学术论著有《中国美术全集•绘画编12•墓室壁画》、《中国美术全集•雕塑编2•秦汉雕塑》及《中国美术简史》等,论文有《黄河流域的原始彩陶艺术》、《曾侯墓漆画初探》(合作)、《秦及西汉时期的雕塑艺术》等。

文丨李军

汤池先生是我国著名的美术史家、教育家,在中国古代美术史与美术考古领域有杰出的贡献。他还是一位卓有成效的书法家。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们美术史系和人文学院的老教授,老领导,老前辈,是我们晚辈学术与做人方面的楷模。

汤先生196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随即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任教,担任过美术史系副主任、中央美术学院图书馆馆长等职。汤先生一生教书育人,扶掖后学,恪尽职守,为我国培养了大批美术史、美术理论研究的高级人才,为中国美术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31年前,当我从北京大学分配到美术史系任教时,第一次旁听汤先生的中国美术史课程,就被他渊博的知识,严谨的治学态度,和独特的台风所吸引。他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讲课,脸上总是挂着大男孩一般天真无邪的微笑,他在向同学们介绍考古艺术品时,总是带着无比的自豪感,就像这些物品是他自己的家珍,就像是最心爱的玩具一样,而且总是忘不了加上一句话: 那时的我恰好就在现场。这种现场感,给我们每个人都带来了发现的快乐,无比形象地诠释了美术史这门学科的魅力。再加上汤先生丰神俊朗的外形,一时间真让我有神仙中人的感觉。当年的风采,汤先生保留了一辈子,他的音容笑貌,始终如在眼前。

2018年,中央美术学院迎来了它的百年诞辰。去年也就是2017年,是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学科创立60周年的日子。尹吉男院长和我们为此编辑了《开放的艺术史——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学科创立60周年论文集》,原美术史系和人文学院的42位教师,都为文集惠赐了代表性论文,其中包括美术史学科最早的创始者、建设者金维诺先生和汤池先生。

当一册在手、文集顺利出版的今年和今天,令人无比痛心和遗憾的是,继金维诺先生在年初离开了我们,岁晚之际,严寒之中,汤池先生又离开了我们,这是中央美术学院和美术史学科的重大损失!

但同时,当我们悲痛之余,翻开文集和著作,又可以看到,老先生们以另一种方式,以文字和思想的形式,永远存在于其间。

我们可以想象,最挚爱现场感的汤池先生,现在已经回到他所最挚爱的现场,那些千百年前无比辉煌的汉唐艺术的现场,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驾鹤乘云,魂归汉唐。

汤池先生千古!

文丨周博

看完安老师的文章,感动不已,也勾起了我许多回忆。98年新生入学,军训完了之后,我们大学生活就算正式开始了。第一堂课是中国美术史,尹吉男先生讲完绪论,然后就是汤池先生给我们讲先秦美术。汤先生那时侯已经退休了,好像是因为当时系里没人能讲先秦,所以又请汤先生回来给我们这些小朋友讲这一部分。

汤先生从人类的诞生、旧石器时代开始,一路讲到春秋战国。20年过去了,许多细节还记忆犹新。汤先生讲课是蛮生动的,因为他总是“恰恰在场”。比如汤先生讲山顶洞人的砍砸器,讲着讲着来了一句:这块是我挖出来的。嗯?!这不是书上的么,怎么是他老先生挖出来的。好吧。他讲墓葬美术会把周围的环境也讲一讲,然后总会有一句“当时,我恰恰在场”,讲曾候乙、孔望山则会告诉我们坐火车到哪一站下。后来,我见温普林先生做的一个当代艺术回顾展,还专门拿出来汤池先生这句名言写了一遍。显然,汤先生的“恰恰在场”已经是美术史系多少届学生的美谈。我当时少不更事,总觉得老先生可能有些吹牛。于是,有一次课间趁着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插幻灯片的时问他,您有没有参加过实地考古发掘?老先生头都没抬,嘴角微微一笑,一边看幻灯片一边说,笑话,我是全国十大考古学家。我顿时糗在那儿了,这也成了我们班聚会必被挖苦的一个笑话。后来才知道汤先生的确是卓有成就的美术考古学家,主持发掘过许多重要的考古工作,那些“恰恰在场”也不是吹的。

汤先生那代老先生,原始材料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摸过来的。所以他们讲课,虽然视角和方法不像现在这么花哨,但要言不烦,绝对不会绕来绕去,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记得,先生讲瓮缸上的鱼凫图,不讲画法,讲部落联盟和图腾崇拜;讲红山文化,说奥地利有个威伦道夫的维纳斯,生殖崇拜母神形象,有了红山文化我们也有了;他讲虎噬人卣,说有些西方学者认为这是图腾,是保护,不对,你看这人如此惊恐,分明是老虎吃人头,反映了奴隶主阶级的残暴;也是在汤先生的课上,我第一次听到了“李泽厚同志讲的狞厉之美”。我还记得,老先生讲完那些陶器、青铜器的形状,都会让我们在本子上画下来。我们都是一边记笔记,一边画,老先生见我们学的认真也很高兴,会把幻灯放得慢一点等等我们。听汤先生讲课,你可能未必同意他的观点,但你一定会佩服那种言简意赅、清晣明了。

汤先生书法写的好,尤精小篆,不过那时候我们也什么都不懂,只记得老先生写板书特别有劲,二厂的那些黑板都是接上两块三角铁钉到墙上的,下面悬空,汤先生每次写,黑板都忽忽闪忽闪的晃。匆匆,二十年过去了,我们印象中精神矍铄的汤先生也成了古人。呜呼!感谢您在我们刚进大学校门的时候,就让我们知道了学问那朴素的模样。

汤池先生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