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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有机高峰对话第三场——徐冰对话凯文•克拉克

时间: 2011.9.22

2011年9月21日星期三晚6点,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报告厅场内座无虚席,“超有机”第二场高峰对话在此热烈开场。王璜生馆长作为主持人,简单介绍对话嘉宾:来自纽约的艺术家凯文•克拉克以及中国艺术家徐冰。他们作为本次“超有机”展览的参展艺术家,首先介绍了各自的代表作品。

凯文•克拉克述说了自己如何对DNA(基因)发生兴趣,并将之运用到艺术创作的过程。1989年,克拉克进行一系列肖像画创作,他曾经做的照片拍摄的项目是,用4年时间拍摄美国各国的人坐在同一个红沙发上的不同肖像。渐渐,他对这种陈词滥调的形式丧失兴趣。他所探索出来的一种新肖像表现形式是:用基因代替人的外观。基因代表着一代代先辈的累积和演进,可以跨越时空。他也提供了自己的基因样本给研究项目。接下来,他列举了一些作品。在他的自画像中,他自己的DNA符号在背景中隐隐出现,而中央的两个提面包篮子的妇女背影表现死亡讯号的远离。他说,因为当时得了急性阑尾炎,有差点死掉的感觉。他并不想像博伊斯那样表现重生,而是表现一种“离我远去”的感觉。另外一件作品是《诗人之血》,他所用的是真正的诗人的血液。此外,他还做过一些名人的肖像,例如白南准、博伊斯。白南准的肖像运用了照片反影和曝光效果的结合,由于白南准常在喷泉旁驻足,喝泉水来自我治疗,所以他使用了喷泉的图示。克拉克在纽约库伯联盟艺术学院上学时,有机会接触很多著名艺术家,他所在学院的哈卡教授与德国杜塞尔多夫学院有很好的交流,其中就包括博伊斯。毕业以后,克拉克去德国做博伊斯的助理。博伊斯去世多年后,他开始做博伊斯的肖像。他与德国柏林实验室合作,从博伊斯的指尖脂肪获得了DNA,在图像上他使用博伊斯曾在自己作品中使用的动物,如驴和兔子。他认为,这种象征性手法可以体现博伊斯的个人特质。除此之外,克拉克还受个人委托制作肖像。他说,他做肖像选用的图像不与委托人的生活、工作或委托人自己的喜好相关(除博伊斯以外),而是出于自己的感觉判断。

最后克拉克讲述了以9•11为背景的作品。9•11发生时,克拉克在德国制作一位获诺贝尔奖的女化学家的肖像,远距离地被告知事件的发生,当时他的孩子就在离事件不远的地方。回国以后,他随即将朋友麦琪对事件的叙述用录音机保存下来。后来,他又将麦琪所拍摄的事件现场照片进行后期处理,创作了如今的艺术作品。麦琪还保存了9•11•的一些灰烬,被放置在花店的箱子里。如今10年过后打开它,就像回到了9•11现场,里面有遇难者、机器、建筑灰烬的味道。

延续克拉克对9•11灰烬的诉说,徐冰开始为大家介绍自己的作品《何处惹尘埃》。首先,展示了9•11事件发生前后的对比图片,视角就是他在纽约的工作室。徐冰亲历了大楼倒下的那一刻,当第二架飞机撞击,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事故而是一个事件。他那时并没有感到恐怖或紧张,因为画面太像好莱坞大片了。实际上,那瞬间他脑中的画面转到了离开中国前的北京——从今天开始世界变了。事件发生过后,最让他感动的事是纽约一位家长所说的话:“双塔倒了,我的孩子就找不到家了。”他想,面对这样一个事件,一个生者可以做什么?后来,他在双塔一带收集了一些灰尘。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些灰尘有何用。直到两年后,他读到慧能“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禅语,意识到他可以用灰尘来做一个装置。终于在2004年,威尔士邀他来实践这件作品。为了把灰尘运出关口,徐冰以灰尘为原料做成玩具娃娃带到威尔士,又把它重新碾成粉末吹到墙上。飘散的灰尘落到字模“何处惹尘埃”上,当字模移开,字样显现出来时,作品基本完成了。这件作品给人一种美感、安静感,和一种深深的刺痛感、紧张感,好像一阵风后整个世界都会变化。他开始反思人对物质的态度——精神和物质,到底哪一部分更长久、永恒和重要?9•11虽然是邪恶的,却给人类反省问题的机会。在另一方面他认为,大楼能在顷刻间化为平地,除了政治等利益的失衡外,也因为大楼在物理上违背了自然的规律,是大楼自身的能量把自己摧毁。

随后,徐冰介绍了自己最近的工作。首先,展示了一些事件过后的图片,比如一件扭曲了的当代雕塑,他称之为“被扭曲的扭曲”。还有一架火车,被称为“鬼车”,因为救火队员消失得无影无踪。另外一件尚未被公布的图片是:在双塔下被挖掘出来的似地层矿石的东西——一共三层,每一层都是一层楼房。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些邮票大小的A4纸被保存下来,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辨。文字坚硬的存在使他对物质的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徐冰在这些遗物中得到了一块编号为M26的纪念物,他表示要把这件纪念物运回中国,因为在这次事件中,有100多位华人丧生。

两位艺术家在个人陈述结束后,开始真正的“对话”。徐冰询问克拉克在库伯读书是哪一年,得知答案便打趣道,当克拉克在库伯读书时,他还在农村当农民。不过,虽然他们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却都在做当代艺术。徐冰将别人问过他的问题同样抛给克拉克:装置中的灰尘与普通灰尘在视觉上有什么区别?艺术家为艺术品辩护或捍卫是有必要的吗?比如DNA肖像作品中呈现出来的图像到底与基因有何关系?克拉克用自己去故宫观赏书画的体验来回答:书法是美的,但每个字都有其意义,而他的DNA图示有具体遗传学的字母存在。徐冰继续解释他的问题,与克拉克探讨是否艺术家需要创造一种有效的艺术的语汇。有趣的是,东西方语言在互译中产生的差异让问题又悬置了下来。徐冰进一步问他,如何看待概念艺术的弊病,如双年展中很多作品看上去很枯燥,总需要用语言诠释。克拉克的解释中有一点可以说明,那就是艺术如果能让人惊讶并产生疑问和思考,就是重要的。当回答艺术如何面对历史主题强烈的符号指向时(如重大历史事件9•11),克拉克承认艺术的能量是渺小的,但他希望通过艺术家的作品使人们随着时间的推移、情感的淡化来重新延续记忆和思考。

克拉克感兴趣的问题是,徐冰的作品在观众的反映是什么,徐冰回答,这在东西方有不同的结果。主要是因为他把西方的重大事件作为材料,用一种东方的禅语来进行诠释。上海双年展本要展出该作品,由于主题的敏感,而换成了其他作品。克拉克认为,东西方艺术思维的不同来源于杜尚,杜尚注重那种艺术与观众互动的过程,这种观众对于作品的反映与思考给作品增添涵义。而徐冰认为,杜尚其实是“玩”禅的大师,禅代表着无处不在的生活态度。杜尚给我们留下了很多遗产,但也让我们留在了一个悖论的轨迹中。克拉克说,正是因为怀疑才给艺术可能性。

对话在观众与艺术家互动中结束,两位艺术家针对观众的问题解释了自己的观念。虽然在这场精彩而有趣的对话中,不难感受到东西方文化与思维的差异和由此产生障碍,但也正如王璜生馆长在结束时所说的,“这才是一场真正的,东西方的对话”。

艺讯网记者:段子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