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0日下午两点,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报告厅举办了“无形的手:学术作为立场”系列讲座第四场《福柯的“生命政治”及其效应》。主讲人为首都师范大学文化研究院教授汪民安先生。
王春辰老师作为本场讲座的主持人介绍到,福柯的“生命政治”与当今时代关系极为密切,而汪民安先生对“生命政治”有独特和较为深入的了解。随后,汪教授开始正式演讲,他提到,福柯的核心思想已经在中国流行了很多年,可能有些人认为福柯的观点已经过时,但实际上,对福柯著作的研究并没有完全透彻。福柯这几年关于“生命政治”的概念被重新关注,影响较大。
为什么福柯的生命政治会引起很大的反响呢?汪教授认为要理解“生命政治”,首先要从福柯对权力的诠释中开始理解。权力是福柯一生讨论过最多的问题,福柯与传统哲学家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是用“谱系学”的方式进行研究,他讲哲学的时候总是有历史事实做依据,即通过在历史的谱系当中来阐发哲学思想。此外,他也不同于历史学家,因为历史学家不研究哲学。因此,福柯的权力是抽象意义的权力。
大体来说,福柯提过最多的权力有三种。第一种权力为“君主权力”。17世纪之前欧洲社会的一切权力都在君主身上,君主是权力的顶点,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这种权力最重要的特点是“杀人”——这是一种禁止、制止、惩罚的权力。而在17世纪,欧洲社会结构发生很大变化,出现了大量的体制机构,君主权力式微。福柯的《规训与惩罚》提到了另外一种代替君主权力的权力,也就是第二种权力:“规训权力”。其特点是权力不再集中在至高无上的某一点上,而是遍布社会各个机制当中。这种权力开始对个体进行影响、管理、规训。目的在于把人进行锻造、生产,成其为某种个体,而不是消灭什么,这是其与君主权力截然不同的地方。到了18世纪,福柯发现了另外一种既不同于杀戮式的君主权力,也不同于驯服式的规训权力的权力,即“生命权力”。18世纪下半期,法国大革命之后,欧洲社会开始注重人的存在,开始投资生命。社会最核心的特点就是人口、民生,让人过得更好、更幸福,安居乐业,人们关注的是出生率、健康、寿命。总而言之,福柯发现欧洲社会的权力出现了这三种变化。汪教授进一步解释道,这三种权力是可以同时并存的,而不是出现一种权力就代替了另一种。
由于18世纪生命权力的出现,政治也发生了变化,政治开始关注人口,开始把人当做生命现象对待。在这里,福柯重申了亚里士多德的“人是政治的动物”的观点。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积极生产于社会公共事物的政治动物,这是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与其不同,福柯认为,政治是通过管理、控制的手段,对人进行主动的干预。
生命权力最重要的特点是保障人和民生,但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悖论现象,即屠杀、战争、死亡愈演愈烈,这与生命权力截然相反。福柯对此进行解释,死刑并不是惩罚报复,而是为了保护他人的安全;君主权力时期的战争,是为了保护君主的荣誉,而在生命权力的逻辑下,如今的战争是为了生存、保护国民安全,使人民过得更好。这便是20世纪的战争逻辑:生命权力导致为死亡权力。在这里汪教授举了希特勒屠杀犹太人的例子,希特勒的种族主义逻辑也是在生命权力的逻辑之下,即为了种族的纯洁和安全,保持血统的高级和延续。
汪教授补充讲道,福柯并没有进一步解释希特勒是如何屠杀犹太人。他提到了另一位哲学家阿甘本,阿甘本提出了“赤裸生命”(nude life)的概念。希特勒正是通过制定一系列法律,剥夺了犹太人的政治身份,使其变成如同动物一般的赤裸身份而进行残害。
之后,汪教授谈到了对生命权力过于警觉的问题。他做了一个比喻:一个国家或政治共同体就像人类的身体,为了防范各种病毒的入侵而注射疫苗,但过度注射行为,对身体也会造成伤害。如今很多国家的现象都体现了这一问题,如美国为了防恐的监听行为等。生命权力过于警觉、敏感,也会伤害自身。
最后,汪教授详细分析了生命政治的演变过程。首先是古希腊罗马时期,治理国家方式的目的是要成为正义和美德的国家。到了中世纪的基督教时期,国家治理核心目的在于“神意”。文艺复兴时期,君王作为最主要目标,便是要维护国家领土的统治,即君主的意旨。这些时期的共同特点就是,他们的对象都是超出国家之外的东西。而到了17世纪,治理的目标变成了国家本身,这被称为“国家理性治理方式”。那么,要如何治理国家呢?首先,要对国家进行全盘了解。其次,这个时期发展了两个方针:对内提升国力,这是无限的治理;对外要保证不被国家吞并,这是有限的治理。在经济上表现为重商主义,对经济进行计划、调节、干预。18世纪为“生命政治治理方式”,与17世的“国家理性治理”相比,18世纪的治理实行重农主义,对经济干预较少。其对内奉行“少管”原则,尽量少管,这是有限管理;对外由于世界市场的开辟,而变成了无限管理,具体表现行为如对其他国家进行入侵、殖民主义等。这是两种不同的管理方式,18世纪是自由主义方式,强调市场的作用。汪教授认为,如今我们社会的生活模式,还是延续了18世纪的模式,还是采取了自由主义的方式,这也是欧洲目前主导性的一个方式,但它并没有消除死亡和战争。
艺讯网记者:林佳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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