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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宗教对抗”到“领土争执”:黄永砅携“蛇杖II”回应本土问题

时间: 2015.9.29

2015年9月26日,蛇杖II——黄永砯国际巡回展亮相北京红砖美术馆,展览由著名策展人侯瀚如策划。“蛇杖”计划缘起于侯瀚如担任意大利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简称MAXXI)艺术总监期间与艺术家黄永砯的一次邀约。在西方宗教首都罗马的首展“蛇杖I”与其地域文化相结合,呈现了黄永砯对“宗教冲突”等问题的思考。本次展览是黄永砯国际巡回展的全球第二站,同时也是中国首展。结合中国的现实与不断和平崛起的大国形象,黄永砯将焦点转向近年来“领土和边界争端”等问题的反思。

“蛇杖”这一展览题目的典故,源自犹太教与基督教共同使用的经书《出埃及记》里的一则故事——摩西被上帝差遣带领以色列人逃亡,出走埃及时走入荒漠,陷入绝望,快到对神失去信心的时候,上帝在其面前通过某种奇迹的形式带给摩西希望。他命令摩西把手中的杖扔掉,杖一扔掉就变成了蛇,上帝再命令摩西伸手抓住蛇尾,蛇又变成了杖。近二十年以来,动物形象时常出现在黄永砯的作品中,它们被用来象征人类的社会、文化、宗教、对峙和谈判。蛇的形象在此次展览是一个关键,它在多种文化中具有丰富多变的含义,既是邪恶的象征,也是对抗邪恶的象征,同时能代表医药,宗教权力等等。展览所讨论的问题从“不同宗教对地缘政治现实和世界未来的影响”到“本土和全球社会权力关系重组的主要动机——领土争执”,黄永砯关注点的转变正是缘于地域、文化、语境、空间等多重因素的改变。

对美术馆制度、空间、结构的挑战一直贯穿在黄永砯的作品始终。此次在红砖美术馆的展览也不例外,馆长闫世杰在新闻发布会上笑言:黄老师指到哪我就拆到哪儿。展览呈现的过程,其对建筑空间的颠覆性改造不言而喻。此次展览的十件作品分为五个区域,结合红砖美术馆的空间特征,黄永砯提出一个新的结构,在罗马首展几件核心作品的基础上,加入其它作品形成此展。

走入展厅空间,超大体量作品所给予观者极强的视觉张力和空间能量,观众在其中的游走浏览成为作品意义形成的一部分。据称,与罗马的首展相比,第二站的展览形成了完全不同的新面貌。“分区”成了使用和改变红砖美术馆的空间结构的新策略。受到最近关于“防空识别区”的国际谈判的启发,黄永砯将美术馆转化为一座新的“世界剧场”,在其中,那些仿佛和人类有着共同命运的动物以不同形象出现:只有骨架、没有皮肉的蛇;疯牛和羊;身首异处的马、鸟、鹿、野猪、野牛和狮子等,描绘着一幅幅马戏团、战争、毁灭、末日和流亡的场景……五个区域相互扩张、渗透、入侵,边界不断移动,版图不断改写,与当今世界的现实不谋而合。

据悉,此次展览将在红砖美术馆展至2016年2月16日。第三站将会去往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艺术家黄永砯仍然会根据当地文化及展场空间的特点,加入新的作品,进行重新编排组合,届时,我们所熟知的这一系列作品将会产生新的意义和可能性。

策展人侯瀚如:关于黄永砯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来,不论在中国或全球的当代艺术圈,黄永砯一直占有重要一席之位,发挥了重要影响力。他富有独特的哲学思想和敏锐的艺术语言,创造出许多复杂、充满动能、不断蜕变,且常常规模庞大的作品,并总是对一切传统世界感知方式和理解提出质疑和批判。 他的创作受主流现代性叙事之外的不同文化指涉所启发,从不断移动的位置释放怀疑的力量,藐视所有主流的价值和识别系统,最终为我们提供面对这个时代以及未来种种问题的别样观点。

黄永砯出身中国,在其艺术生涯之初,是1985-1986年“新潮美术运动”的核心人物,于1980年代末迁居巴黎,并自此活跃于世界艺坛。不断迁徙的生活经验让他更坚信:“变”乃生命之真谛,怀疑才是应有的伦理立场。他对不同文化、传统、意识形态和政治体系之间的相遇、对峙、冲突和谈判等议题,发展出深刻而充满活力的思考——受到全球化、移民、通信科技、经济扩张和地缘政治竞争的驱动,这些问题如今在我们日常生活里无所不在,同时变得更紧迫和复杂。如黄永砯关于这次展览的笔记所言,对他来说,艺术实践和展览作品是在发生“争执”——自我争执,与他人争执,与建筑空间争执,与机构争执,以便成一次实事,创造一个新的现实, 以让观众来接着加入争辩和争执。换言之,创作和展示艺术旨在提出容许质疑和批评的新的公共生活形式。

黄永砯的自我导览:关于蛇杖II

对我来说,做一次展览是成一次实事。如果说“实事即争执,本身乃是一种争辩”(注),展览过程充满了争执;自我争执,与他人争执,与“美术馆”争执,与建筑空间争执。“争”是争议与争斗,辩也必在其中;“执”是对峙或坚持,乃是争锋相对。展览做完,争执结束,已成实事,艺术家退出,接下去是观众和作品的争执。如果一个人(观众)从不思考“争执”或“争辩”,那他/她就对面前一堆静止的实事视而不见。

我希望每件作品都保留着它第一次展出的样子,这些作品显然已经被展出过多次,它的生命力还不是它和不同邻近的其他作品的关系,或展览不同空间、不同语境的关系,它不是简单地按图施工,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地方;就像第一次展出必然是从“争执”中产生,每一次重新展出是从不同争执中重新获得活力。

“蛇杖”作为“宗教权杖”已不复存在,这不仅是因为展览权杖的地点改变;北京而不是罗马,起码不是基督教圣地和远离罗马教皇,但我考虑的不是差异,而是如此不同中的相同,“权杖”难道不是无所不在?“蛇杖”作为手杖的变种,而手杖也可以是老人的一种武器。

这次展出的十个作品分五个区域,这样说目的是用五个“区域”去分解原来独立的作品,用十件“作品”去破坏被划分的区域。具体地说,第一区域:“Ehi Ehi Sina Sina”(2006)和“工地”(2007),一个来自藏传佛教的转经筒,另一个来自伊斯兰教的唤礼塔。一个在手中的转经筒被增大20倍,另一个清真寺建筑中的唤礼塔被缩小5倍,20倍和5倍,意义也是倍增,从而导致意义方向的改变。巨大的转经筒深陷于“坑中”(我只是使用了已经存在的场地),缩小的“唤礼塔”堵住了展厅的门(应我的要求把门给拆除),展厅中还有另一件作品“不坐亵慢人坐过的椅子”(2010)。

第二个区域是中心展厅,也是这个展览的核心:我称之为“羊、牛和蛇的识别区”。两件不同作品“羊祸”(1997)和“蛇杖”(2014)在同一空间互相重叠。“识别区”是我直接引用“东海防空识别区”的不规则多边形,一个貌似严肃、庞大主权的识别区,却挪用来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为保护展览空间的水磨地面,需要一个水泥地面来承受安装“羊祸”所钻的756个洞。“识别区”示意图的多边形提供了水泥地板的形状,并且严格按方位缩小:其中北纬33度11分,东经121度47分和北纬33度11分,东经125度00分连成的边侵入到北面空间,而北纬24度45分,东经123度00分和北纬25度38分,东经125度00分连成的变则“入侵”到南面另一空间;“蛇”朝向东面,“羊和牛”朝向西面,这种朝相反方向的穿透性使“识别区”失去识别。

第三个区域:“Bugarach”和“马戏团” (2012),这两件几乎是同时制作的作品,分别给两个不同地点:纽约和巴黎的两个展览,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一起,它们中间仅隔一堵墙。一边是无头兽马戏团或无头兽参观木手操纵的悬丝傀儡戏——一个美国P.T.BARNUM 马戏团的继续。另一边是一群白兽,身首分离的处在欧洲一座冒称可供“世界末日“避难的圣山:Bugarach。第一次展出是关于将来式,后来无数次的展出就等于过去式,而“世界末日”的危机就处在即将到来的过去之中。

第四区域“剩余物”(1995-2014) 和“蛇塔模型”(2009),一个“线性”的橱窗被“识别区”隔断,它成为一个不按时间和内容安排的碎片,所谓的“剩余物”只不过是被收集起来的碎片。

第五区域只是一件作品“首领”(2012),整个展览我试图尽可能地去墙,这是一个例外,我在这个相当封闭的空间中再建一个空间,而且这件作品将未能如期在场,这是例外中的例外。

以上几乎是这个展览的自我导览。

黄永砯
2015.09.11

注:海德格尔 "尼采" 前言, 1页, 商务印书馆。

文、编/朱莉
图/红砖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