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绘画研究专题系列于2016年4月22日晚间七点,在中央美术学院五号楼A110室加场举行,讲题为"古画鉴识的发展与局限"。活动主讲人王耀庭教授为前任国立故宫博物院书画处处长、国立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国立台湾艺术大学书画画学系兼任教授。王教授1977年毕业于国立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中国艺术史组),三十余年致力于博物馆学实务,书画保藏、书画编目出版、策划展览及书画史研究,2008年于任内退休。本次讲座由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美术史系副教授黄晓峰老师主持。
过去几周王耀庭教授的“中国古代绘画研究专题”系列讲座,讨论了宋代宫廷画院、宋画款识形态探考,画面内容的解析。今天,王教授带领大家重新反思艺术史的研究方法,认知到当前古画鉴识的发展与局限。
首先,王教授引用温克尔曼在《古代艺术史》的观点:“艺术史研究的目的在于叙述艺术的起源、发展、变化和衰颓,以及各民族各时代和各艺术家的不同风格,尽量根据流传下来的古代作品来说明。”王教授提到,作为艺术史一环的绘画史,自然是不能脱离这个原则,从史学的范围来说,流传下来的古代作品是史料,无论是出土或是传世,都须要治史者加以鉴识。史料以求真为尚,就绘画作品来说,是原物之实存者。所以不真就是造假或是误定。鉴识的工作对整体研究而言是奠定基础,可以确定作品的优劣,创作者、时间乃至纵横方向的空间传承与相互关连。从事画史研究就必然要面对鉴识的问题,这个问题在中国有了相当久的渊源,尤其以真假画的问题最为严重,因此这么几周来不断在画作的印鉴、款式上周旋。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作伪画呢?王教授笑着回答:伪造假画古代就有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以假易真,偷龙转凤事件,发生在中唐武则天(624-705)时期。张易之借着修内库图画,将真的作品换成假的。在民间,也有人借着高超复制摹本的技巧,做掉包的事,连原主人都被瞒过。所以,古画作伪的情形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经很流行了。为了防止伪造,押署跋尾合于画作著录的鉴识工作也因此油然而生。五代、宋朝,这种专职的:“跋尾押署,书画同此例。”从现存名作中举例,所见押署以内府皆出于皇帝手笔,存世唐宋古画,画家署款者少,而往往因此押署而能有所依循。例如被认为李煜押署的画迹,现藏于台北故宫的赵干《江行初雪》署:“江行初雪图画院学生赵干状”,以及现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韩干《照夜白》署:“韩干照夜白”,下并有一押,此件于“署”右方隔水,又有南宋吴说一题跋: “南唐押署所识物多真。吴人吴说。”既作此语,显然是同意押署上的见解。
再者,王教授提到,宋代是一个鉴识蓬勃的时代,阅玩、购藏、赏鉴都兴盛。就鉴识而言,例如米芾推崇之鉴赏家《书史》上记有陈氏台罗、勾德元、唐氏。三人。其中,勾德元尤为米氏推崇,且米芾曾说王诜伪刻其印曾为米芾识破,但目前存世名品,却未见有此印。米芾著录虽是属于随笔性质,然就今日鉴识所注目的“笔、墨、纸、绢、款、印、题跋”,以及风格的比对,乃至考古学的知识运用,具已详加辨比。此外,历代帝王向来是最有势力的收藏者,于宫廷中设立相关的机构,既用以保存也用以管理筛选。王教授也提醒,由于鉴识的结论随着见闻所得的证据而有所修正,而且关于临本之多,真赝之间,古代论画常只有结论而无推理,所以往往以读画记为之,好者才记。
关于鉴识古画,王耀庭教授表示,明清两代,书画鉴赏的著录大量出现。当时著述习惯,对真迹除赞叹形容为外,并不刻意以为真,只有少数记录说明断代意见。举例而言,清朝皇室的书画收藏,先后编有清单两种;国立故宫博物院迁台后出版《故宫书画录》也有正、简目之分。其鉴识标准大抵沿袭石渠例而于明清两朝则有所变动。有兴趣的读者可见于该书序文凡例。
最后,王教授总结古画鉴定的学术现况,他说古画存世只有减少,数量的递减,使鉴识的基础,无法在「量」的观念上建立。比如,我们对晋、唐五代乃至北宋初名家,必须仰赖文献记载来了解,不能不说是使鉴识研究有所局限。当代科学的发展,对于鉴识应该是有所帮助,但却不是全然的,甚至无用武之地。今日传世名品,不像考古学上有最足以鉴别时代先后的地层关系。
王教授在演讲的尾声,语重心长地感叹。近年来,美术史的研究颇有文化史的关连,美术文献的功能凌驾于作品本身,对此,鉴识的研究也显然退为次要的地位。他说事实上,古画鉴赏方法是一门既注重敏锐准确的眼力、细致的排比分析技巧,又倚赖深厚的文献工夫,以及缜密的逻辑思维与论证能力。如果我们仅将焦点关注在画院制度,赞助与画家的问题,这样的一个题目所发挥的空间,那么“鉴识”这种基本研究可有可无。
文/陈怡
编/林佳斌
图/杨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