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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HA学术讲座丨W.J.T米歇尔:方法、疯癫与蒙太奇
2016年9月18日晚7点,作为第三十四届世界艺术史大会学术讲座系列之一,讲座《W.J.T米歇尔:方法、疯癫与蒙太奇》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报告厅举行。本次讲座由中央美术学院邵亦杨教授主持,来自芝加哥大学的W.J.T米歇尔教授通过分享其正在撰写的论文《看见癫狂:精神病、媒体与视觉文化》的部分内容,进一步阐释了其在视觉文化及相关领域的研究。
癫狂、视觉索引与“数据整体性”
《看见癫狂:精神病、媒体与视觉文化》一文的研究缘起于米歇尔教授的儿子加布里埃尔•米歇尔的启发。加布里埃尔•米歇尔作为一名电影制片人,在与精神分裂症斗争了二十年后,还是于38岁时不幸早逝。首先,由精神分裂的症状出发,米歇尔教授指出:诸如歇斯底里、精神衰弱、胡闹等等在《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以及福柯的著录中均有记载。然而如上症状实则是一种“显示癫狂”的形式,是对于事件、情形、身体语言创造完整元图像的努力。同时,这与窥视癖、窥淫癖以及一种对全面监视的痴迷有关。
而这种症状尤为明显的体现在现代人对数据库的迷恋中,特别是那些需要被当作整体观看和浏览,而不需要对细节进行“阅读”的数据库,如谷歌地图索引。同时,这种现象在文学方面被称为“远程阅读”,它由弗朗哥•莫雷蒂提出。这种方法放弃了传统的“精读”,而支持大量卷宗的索引式浏览。另外在社会学方面,则类似于列费•曼诺维奇的“Selfcity”(自拍城市)项目,这个项目通过获取上百万的自拍数据来衡量美国城市的相对幸福指数。米歇尔教授谈及,提出这些知识工程旨在说明在当代研究中瞄准“数据整体性”的趋势,以及强调通过视觉来理解系列数据的愿望。其中,关于列费•曼诺维奇的“Selfcity”(自拍城市)项目,米歇尔教授认为可以对应于个人疯癫问题(情绪和思维障碍)与“集体歇斯底里”的研究中。因为正如尼采所言:“疯狂在个体中是少见的。但在群体、党派、国家以及时代中,却是普遍的。”
“图像操作”:重组排列与学科条例
既然通过整合图片、数据能窥视整体,那么是否意味着在庞杂繁复的视觉图像与显示中,存在一个高度规范和被规范化的空间?又或许,是否有某些更无序和流动的空间和旋涡?从而使得感官在纵横多个图像时能够产生动态的重组和重排。以ZKM艺术媒体中心的装置作品T-Visionarium为例,米歇尔教授随后指出该装置实现自我重组的形式有两种:一、将多个电视显示屏构成圆形监狱式的结构,并同时播放实时网络节目。二、通过面对过多的图像和信息,使得观众产生晕眩和图像旋涡。而这种连续方式或许暗示着与电影蒙太奇相关,如自由流动的图像在机械或电子投影仪上显示出来,即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克里斯•马克的经典影片《堤》(La Jetee)中的效果。
但是,艺术史中的寻常作法不是让图像如幻灯片般自动播放,而是根据话语的需要被作为解释和材料说明。虽然也存在例外,如阿比•瓦尔堡(Aby Warburg)的“记忆女神”(Mnemosyne)项目《图像集》(BilderAtlas)。然而,即便是上述引人瞩目的意外也没有被认为是公共展示的最终成果,而只是专业人士为进行个人研究而临时汇集的作品。同时,它们展示出来的任何构图秩序都被认为是短暂的,换言之,它们的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以相册或图集为表现形式的“过程性”产物。
而在米歇尔教授看来,正是以图像作为“线索”的概念帮助了我们超越艺术史,并走向其它学科的语境中来审视《图像集》。因为无论是艺术品还是日常图像,都蕴含着某些重要特征:结合了共时陈列的短暂与无常;带有重大关联的偶然关系;还有一种记忆功能,暗示着始终存在着阐释的可能。此外在图像学的角度,一是将某物视为“线索”,同其它线索结合后会揭示出之前无法理解的东西。二是当隐藏的模式被发现后,事物则会像阿甘本所说的,“不再是符号的问题”,“甚至与曾经被写下的东西无关”,进而解读出“从未写出的东西”。又如,阿甘本将瓦尔堡的《图像集》与福柯的“陈述”概念和知识考古中“可见性”的论述相联系。阿甘本认为,《图像集》中图片的排列并不只是一些实例,而是展现艺术史活力,乃至万物有灵的元图像的“情景窗口”。
《图像集》与媒体:知识领域
为何瓦尔堡无法创立其“无字艺术史”的科学?大卫•弗雷格认为《图像集》中:图像缺乏原有的力量,束缚在一种奇特的谱系化知识当中。而瓦尔堡也“总是那么精神分裂。” 但在米歇尔教授看来,《图像集》一书须解读为某种恋像癖的症状,解读为一种如今在谷歌地图时代广为流行的病症,而非图像科学的胜利。此外,瓦尔堡的精神分裂可能是一种职业风险,而这源于他帮助创立的学科,即艺术史本身。由此,我们可以看见“知识蒙太奇”般的图像,这是对可理解体系的拒绝,并打破了时代的桎梏,创造了无限的可能性。瓦尔堡的《图像集》跨越了症状和符号、线索和信息之间的鸿沟,是一系列亟待侦探、精神医师和艺术史学家诊断分析的症状或线索。它并非是封闭的,而是旋动、离心的“知识领域”。
随后米歇尔教授指出,在这种学科条例与疯狂汇聚的领域,媒体影像成为实现瓦尔堡让图像(及艺术史)运动起来的目标。继而介绍了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记忆碎片》、犯罪剧《真探》、恐怖主义惊悚剧《国土安全》、电影《美丽心灵》等影片。米歇尔教授谈及,从如上影像中不难发现,图像集似乎以惊人的频率出现在关于间谍或犯罪调查中,并将“线索”集合在只能被描述为疯狂和蒙太奇的零度内。
而在现实领域,通过图像来暗示与反抗权威主义也同样存在。米歇尔教授随后介绍到:班克斯(Banksy)开创了将涂鸦变为艺术行为先河,这种行为因为匿名而具有挑衅和反监督的行为;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通过提供的大量文档和图像,揭示出NSA活动的整体结构;以及,艺术家特雷弗•派格兰(Trevor Paglen)在作品《来自五角大楼黑色世界的徽章》中,创造出被称为“反侦察色情”的图像,从而呈现出一种对体制弊病的透彻见解。
文/余娅
图、视频/杨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