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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讲座丨徐小虎x阿城:书画断代与鉴定——元画

时间: 2017.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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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讲座丨徐小虎x阿城:书画断代与鉴定——元画

2012年,美术史学者徐小虎旧作《被遗忘的真迹:吴镇书画重鉴》对“元四家”之一的吴镇进行重新鉴定,认为吴镇的真迹只有三张半,引发了书画鉴定的新争论。后续《画语录:听王季迁谈中国书画的笔墨》的出版使大家对这位独辟蹊径的学者以及她的综合时代风格、笔墨和补笔的古画鉴定方法有了进一步认识。2017年10月28日晚,由梵志艺术与教育基金与中央美院美术馆主办的“艺术史专题公开讲座”在中央美院美术馆报告厅开讲,徐小虎进行了题为“试探元朝文人画的特征”的主题讲座。讲座由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部副主任蔡萌老师进行主持引导。中央美院美术馆张子康馆长为大家分别介绍了主讲人徐小虎女士和对谈嘉宾阿城先生。

徐小虎将鉴定过程分为两步:先断代,再进入鉴定。这与徐邦达先生的“时代风格”与“个人风格”有一定相似性,研究过程却不大一致:徐小虎的研究过程首先要搜集某位大师名下所有的作品,节选出具有大师所属时代风格的作品,仔细地检验以区别其特征,最后检阅该大师同时代的文献,寻找符合特征的叙述。

断代

从一大批作品中选择有时代特征的作品,进行验证且确认某作品的制作时代即为断代。时代风格与结构和形态(“三远”等)有关,也与笔墨行为(皴法等)有关。每一个时代的作品都有自己的时代风格,如果要找吴镇的真迹,首先要找元代的时代风格。徐小虎先把宋朝和明朝一些典型的画作摆出来,而元代绘画风格应置于南宋与明之间且与之相连。通过比对可以发现一个特征:时代越晚,地平面越往后移,皴法的清晰度越高。

鉴定

鉴定的第一个方法是从具有某时代特征又被称为某大师的作品堆中选出并确认可能为该大师的真迹。徐小虎从五十多张吴镇的画里寻找出有元朝风格的山水画,概括这些山水画的特征。又阅读了离吴镇在世时间不太远的人写的题跋、赋诗、记录等,这些人可能真的见过吴镇的画作,记录表明吴镇的作品比较湿润、高远、运笔简率、不太具有线条性等。带着这些信息,从有元朝风格的画作里找到符合吴镇特色的画作,就是那三幅半真迹。徐小虎举出南宋唯一的真迹——马麟的《芳春雨霁》就有一种很自然的沉默,明朝的画里是一种喧闹的很急的笔迹,继承了南宋风格的吴镇的四张真迹就都具有这种安静的、内敛的空间,笔墨也具有相当的一致性。

鉴定的第二种是检验法,反过来通过重鉴一件已经被传为元朝名画比如赵孟頫名下的《鹊华秋色》试着发现其真实的制造年代。徐小虎由时代概念切入,对赵孟頫名下的手卷尝试对其“时代”与“笔墨”作一个认识。如果都是真迹的话,按照落款年代排列,考虑到构图与笔墨上经验之累积,个人化之美感逐渐成熟的过程与顺序,就会发现其《鹊华秋色图》并不符合这个经验累积过程。再者,通过迭代序列可以明显的看出,《鹊华秋色图》笔墨清晰秀气并不是南宋与元之间的作品;与同期的日本山水画与树群形态比较,具有截然不同的艺术取向。由“树枝形态”与“笔墨”两种分析因素,追溯其于时代轴线上之演变的系列,就会发现树叶形态有15世纪中旬到17世纪末的特征:树色增多、鲜艳、叶型多样;树群干多姿态、逐渐清晰。因此,徐小虎将《鹊华秋色图》放到嘉靖与万历之间,或者是项元卞去世的1590年前后。

主持人蔡萌提到徐小虎研究偏重感性经验。正是作者多次近距离考察原作的经历使这种经验可能,徐小虎的方法论有三个来源:在普林斯顿大学师从方闻所受过的结构分析法的训练,从王季迁处学习到的中国画笔墨鉴赏的手眼经验,在日本形成的不重声名而重美学价值的鉴赏态度。阿城评价道,徐小虎最终确立了一种新的完备的方法。

讲座开始时徐小虎抛给大家一个问题:乾隆皇帝想要王维或者王羲之的作品,但是又没有看过。那么他为什么要一个不认识的人的作品?这和艺术有关系吗?他所看到的1000多年前的王羲之是真迹吗?《石渠宝笈》在事实上为一些作品的制造提供了观照。文化遗产的价值不在落款、装裱、印章、题跋、赞语或收藏章,作品的本末在其品质、意义、价值,在于作品本身而已。每一件艺术品都有其自身的价值,即使画作并不是真迹、也不代表它就没有艺术上的价值。书画鉴藏的目的是搞清楚艺术品所处的时代、以及它与所处的时代关系而已。

阿城先生认为绘画交易市场对题跋印章的迷信导致了对作品本身好坏的遗忘。他肯定了徐小虎所言绘画作品越到后来越热闹的结论,因此使用“密度”能够排除一些作品。但是就像在烟袋斜街作伪书画是从小开始训练,使之达到和原画家一样的肌肉群,从而在笔墨上也难断真假。对于宋元的衔接阿城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宋人拨隋唐五代之乱,以接续文明为己任,这表现在绘画上就是“神性”:宋代绘画上的崇高感、静谧感和宇宙感;宋人在画山水的时候,画的是大宋江山的合法性与正统性。这种“神性”消失在元代的等级制度当中,宋时山水画中普遍的对于正统性的表达到了元代就只成为个人的继承与表达。一旦掌握了这种意识形态,就能据此作伪。《鹊华秋色图》就是这样,徐小虎已经从密度上证明这是董其昌之后的作品,但在合法性上它并没有画错,尖锐的华不注山即为“天极”。

徐小虎先生和阿城先生从两种不同的角度提供了不同的鉴定视角,为研究学者和同学们提供了新的思考角度与研究视野,这无疑是场精彩的讲座。

文/吴慧霞
图、视频/杨延远、胡思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