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底亮相纽约的展览“图示和言传：说故事的中国画”（Show and Tell: Stories in Chinese Painting），今仍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展出。该展览由博物馆亚洲部中国艺术研究助理主任刘晞仪策划，受惠于何鸿卿爵士基金会（Joseph Hotung Fund）的赞助。近百件展品大多是馆藏作品，只有16件借自私人收藏。其展期近十个月之久，今年的8月6日将落下帷幕。

展览“图示和言传：说故事的中国画”力求透过12世纪到当代的60余组作品，探讨中国画画家如何利用图像和文字，娓娓道出性质迥异的种种故事，甚或反映史家和个人的独到见解。根据策展人刘晞仪女士接受媒体采访时的介绍，这是全美首次举办的以叙述式中国画为主题的艺术展览。

匠心独运的布局无疑是“图示和言传”的一大亮点：近百件展品按照叙事的类型被分作三个部分，散布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八间中国书画展厅；每间展厅又各有主题，具体包括历史、时序、战争、行旅、佛教、儒家、亲情、友谊等等；除却充实展览主体的中国画作品，有叙事图像的陶瓷、玉器和军事器物也纷纷为这次展览添砖加瓦……如此这般，全方位、分层次、多角度地展现“说故事”的中国画艺术，策展团队的良苦用心自是不难体会。

在中国，绘画叙事的传统不可谓不强大。有叙事内容的绘画作为倡导政治理念和文化价值的重要媒介，是中国画里成熟最早的画科，四世纪时即有经典之作，时至今日也在中国的当代艺术中占据一席之地。

在更广泛的意义上，由于绘画是前文字时代最为重要的叙事载体，其叙事功能在原始制像的行为中就已经萌芽并不断强化。即便在文字成为叙事的主要载体之后，绘画的叙事功能也未被削弱。与之相反，图像与文字长期并行，逐渐发展出更为完备的叙事功能。元赵苍云的《刘晨阮肇入天台山图》卷，便是一件典型的图文并重的叙述式中国画作品。不借助于题赞而仅凭绘画语言叙事的作品倒也存在。明郑重的《搜山图》卷即是一例。该作没有任何的文字说明，故事在连续的山水背景中从右至左展开。

上述两件作品的相同之处在于，它们都是一段段地画出故事情节的长卷，与其它此一叙事类型的展品共同组成了“图示和言传”的第一部分，这也是叙事式中国画中最为典型的一类作品。有必要指出，叙事与卷轴的结合并非偶然——卷轴作为一种非常特殊的艺术媒材，以连续的形式、散点透视的构图方法把不同的场景有机相连，形成了一个“时间流”的叙事空间，从而满足了绘画叙事对空间时间化的特殊要求。构成展览第二部分的作品，则只绘出了故事中最有代表性的一景。例如仿钱选的短卷《归去来辞》，观者仅见陶渊明舟行归家由仕入隐的关键时刻，之前的解印和之后的务农等过程都被画家略去不表，交由观者自己去填补、想象。在某种程度上，这一类型的作品需要观者先期的知识准备帮助其完成叙事。展览的第三部分则较为特殊，这些展品的叙事类型罕见于其他文化，在中国画中却并不少见。它们是纯粹的山水或花鸟画，完全没有叙事的图像，但画家在题跋里写下了身家、历史等深浅不一的故事。乾隆皇帝的《鹿角图》即是一幅静物画，却附文述说了康熙行猎、满族尚武、考据学风诸事。

作为一种叙事载体，绘画自然也有其局限之处。不妨把中国画中的故事视为信息，将中国画的图像本身看作是传达这一信息的一种符号，信息—符号—信息的转化过程难免会导致失真。叙述式中国画这门“语言”至少面临着下述两方面的问题： 其一，静态的绘画作品在描绘时间上连续不断的行动方面显然有力不胜任之处；其二，在表达意义上比较容易含糊和产生歧义。从后一点出发，前述图文并重的作品（如赵苍云的《刘晨阮肇入天台山图》）未尝不是画家在解决叙事深度和清晰问题上的自觉的探索。就前一点来说，往往将发生在不同时间的动作表现于同一画面的汉代画像石（如武梁祠石刻《泗水涝鼎图》），对克服以“瞬间”再现“时间”的困难亦有所贡献。

正是在拓展表现的时空深度和克服表达歧义的过程中，古往今来的艺术家们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叙述式中国画艺术。展览“图示和言传：说故事的中国画”又何尝不是博物馆亚洲部在纽约这座大都会中讲述中国故事的一次尝试呢？

编译/李湘宁

展览信息
标题：图示和言传：说故事的中国画（Show and Tell: Stories in Chinese Painting）  
地点：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中国书画展厅（210—216号）
日期：2016年10月29日—2017年8月6日

参考资料
[1]李彦锋. 卷轴与中国画叙事性刍议[J]. 齐鲁艺苑,2009,(01):13-15.
[2]叶青. 中国绘画叙事传统的形成[N]. 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2007-12-06(003).
[3]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新闻稿《图示和言传：说故事的中国画》
[4]美国中文网新闻稿《“说故事的中国画”亮相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附：图片均来自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展览详情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