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

CAFA讲座丨爱丽丝•劳斯瑟恩:设计作为一种态度

时间: 2019.12.17

如果说27日爱丽丝的主题讲座“设计批评简史”为观众带来了系统而集中的设计视野的阐释,那么28日她的第二场讲座,通过对“设计作为一种态度”这一主题的深入剖析及丰富的案例展示,生动阐释了新的数字工具激发了设计实践的转变及其更多的可能性,并给设计师如何应用这种新的设计态度提供了方向,重塑并拓深了观众对设计的认识。

“没有谁能抗拒莫霍利·纳吉。没有谁会不敬佩莫霍利·纳吉的勇气。”在28日的主题讲座“设计作为一种态度”,爱丽丝开门见山地表达了对莫霍利·纳吉(Laszlo Moholy-Nagy)的欣赏。19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纳吉于德国包豪斯、美国芝加哥设计学院任教时,已经展现出其先锋性和开放性的设计理念。“纳吉最重要的贡献是重塑了设计的概念”,在爱丽丝看来,设计应该如纳吉所言“从专业性的概念转变为具有创造力的,机敏智慧的态度”,深入的实验性是当代设计的决定性力量。她引用纳吉著作《运动中的视觉》(Vision in Motion)中的理念进一步解释:“设计需要摆脱自工业革命以来所扮演的职业角色的束缚,应该被重新定义为一种根植于本能直觉的、独创的和机敏的即兴创作媒介。”爱丽丝指出,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纳吉提出了折衷和赋能的设计构想,以及他所认为的“设计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态度。”赋予了设计前所未有的自主性与创造性,这也正是爱丽丝最新出版著作的标题以及其设计理念的立足点。

随后,爱丽丝结合案例呈现了设计从古至今的角色与功能变化。爱丽丝认为,无论在何种形式下,设计始终是变革的代言人。当人们适应环境变化时,实际已经不知不觉参与了设计,且大多是依靠直觉本能进行的。如史前人们将石头打磨成锋利的武器和工具,用黏土模制成供饮水进食的容器,正符合了“人的需求是设计发明的动力”。诸如此类的还有人们“高举拳头”和“举白旗”等。

“当人们处在充满挑战性的困境之中时,设计的功效更加卓越。”爱丽丝以“带骷髅标志的旗帜”和“信息饼状图”两个案例对设计的实用性进行了论证。18世纪初期,英国的海盗们通过悬挂带有骷髅标志的旗帜,恐吓那些经加勒比海进行跨大西洋贸易的船只,以减少人员伤亡和弹药浪费。克里米亚战争期间,英国医学改革者南丁格尔(Nightingale)在土耳其的军事诊所里工作时,发现因病房脏乱而感染去世的患者比死于受伤的还要多。随后她了解到曼彻斯特的医生约翰·罗伯顿(John Roberton)设计和建造了一类安全卫生的样板医院和疗养院。为解决无辜伤亡,南丁格尔意识到必须施行这些建筑的建造,于是她把伤者死亡原因及其数据绘制成美观又逻辑清晰的饼状图,以进行资金的游说。

可惜的是,设计在17世纪初被一些商人应用于商品的批量制造。例如,江西景德镇地区的瓷器制造商采取标准化体系率先向欧洲出口商品。其后,人们又通过引入设计培训项目、建立专业院校、明确设计方法论等方式,逐渐赋予了“设计”一个仅关注外观而不注重实质的刻板印象。

爱丽丝将不同于设计的这一刻板印象的观点称之为“态度设计”。继而她指出,尽管在整个20世纪,态度设计都处于西方设计文化的边缘位置,但这时的设计已经从根本上转变为纳吉所描述的一种“流动性、扩展性和开放性介质”。转变的动因除了个人的独创性才能外,最主要的推动力是大量的新兴数字化工具,它们激发了设计实践转变的多种可能。设计师们在计算机上管理大量的复杂数据,并用社交媒体提高项目的曝光度,从而获得人们的关注和大量的资金,转而实施新的设计项目。

进入新世纪,我们面临着众多挑战。而抗议牌成为人们直面社会困境的展示窗口。爱丽丝以发生在伦敦的女性游行为例,罗列出抗议牌上的诸多人类挑战:气候灾难、网络攻击、恐怖袭击及杀戮、难民危机、科技危机等。爱丽丝指出,“尽管设计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它能帮助我们以更灵活负责的方式提出一些解决措施。”在《设计作为一种态度》一书中,爱丽丝列举了在这一点上进行设计实践的众多设计师案例。讲座中,她着重对 “海洋垃圾收集”(Ocean Cleanup)、“矿石流”(Ore Streams)、“说话的手”(Talking Hands)等若干项目进行了展开介绍。  

“海洋垃圾收集”项目由19岁的设计工程系学生博扬·斯拉(Boyan Slat)于2013年创立。他设计了一款清除海洋塑料垃圾的收集器,并在短短五年内就筹集了4,000万美元。尽管该项目在实施过程中遭到了科学家和环保主义者的质疑与批评,但募集到的资金足够支持他完成项目的后续设计、原型制作和测试。在此基础上,他还计划与合作者将工作扩展到清除不同领域的塑料垃圾。

第二个案例“矿石流” (Ore Streams)由安德里亚·特里马奇(Andrea Trimarchi)和西蒙·法瑞森(Simone Farresin)两位设计师发起。他们通过绘制巨大的电子废弃物去向的图表,揭露出电子废弃物的全球非法贸易中导致的臭名昭著的数字墓地——阿博布罗西“数字填埋场”(Agbogbloshie Dump)的出现。此外,他们还提出了诸如不要使用黑色橡胶覆盖铜线等更易于回收产品的方法。

两年前,平面设计师布里佐·乌雷蒂尼(Fabrizio Urettini)在意大利北部的特雷维索创立了“说话的手”(Talking Hands)项目,旨在让该市数百名难民学习新技能,提高就业率,并与当地社区产生良性互动。与之类似,柏林建筑师弗朗西斯·凯雷(Francis Kéré)正在进行一个长期设计项目。该项目目标是让他的出生地布基纳法索的村庄甘多的年轻一代村民拥有基础的教育资源。该项目中,凯雷利用人脉筹集资金,设计和建造一些基础设施,并同时对当地人进行传统建筑技术的培训,以增加就业机会。

设计师不仅能与其他领域的专家合作,也能直接参与设计实践。爱丽丝继续为观众介绍了希拉里·科塔姆(Hilary Cottam)和塞塔·卡哈尼(Sehat Kahani)等人的案例。

英国社会科学家希拉里·科塔姆创立了社会企业“分词”(Participle),旨在提出一些关于老龄化、失业等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案,以此重塑福利国家。其中一个项目设计出了一种照顾伦敦市老人的新系统。该系统可形成一个以礼宾服务者、自助群体和老年人社交俱乐部为基础组成的当地圈子。此后,该模式被引入了英国其他十几个行政区。在传统意义上,设计师在解决这类社会问题时的作用仅限于制作网站或宣传手册。而希拉里组建了由设计师领导,使用设计语言并遵守设计流程的跨学科团队,将设计师纳入了决策过程。

设计师塞塔·卡哈尼(Sara Khurram)致力于改善巴基斯坦妇女的医疗保健情况。巴基斯坦大多数学医的女生毕业后不久就结婚了,因承受着社会和家庭压力而停止了工作,由此该地很少有女性医生去照顾那些不愿被男医生治疗的巴基斯坦妇女。她便与朋友伊法特·扎法(Iffat Zafar)建立了远程诊所网络,使得像她们这样的女性医生能够通过线上视频检查患者,然后再与当地护士就患者的治疗问题进行讨论。 类似的还有由肯尼亚的医生及设计师组成的“窥视”(Peek Vision)小组开发的“窥视视网膜”(PEEK RETINA)项目。他们设计出了能远程诊断白内障和青光眼等眼部疾病的智能电话适配器。

这些创新性举措大大提高了经济匮乏地区的医疗质量。然而,态度设计的主要受益者是发展中国家偏远地区的人们,在过去传统设计实践中他们却很少受益,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现象。

传统意义上的设计从未被视为能够解决医疗短缺或难民危机等社会问题的方式,甚至连独立设计师们也无法认识到设计的实用性。即便在当下,人们更愿意将设计看作一种造型手段,或者是污染出现的原因,而非清除污染的手段。

对此状况,爱丽丝提出,“想要实现纳吉的折衷主义设计愿景,就必须摒弃陈旧观念,从根本上改变设计实践,进行态度设计,在新的领域证明其价值。”这改变包括:从最广泛的战略意义上将设计应用到变革之中;具备同理心;包容开放;实现领域多样化;与其他学科建立真正的合作与学习关系等。她相信设计是应对挑战最强大的工具之一,尤其是当设计与其他学科进行合作时。当然,前提是设计必须以智能、谨慎的方式进行部署。随着设计师和设计项目越来越有雄心,失败几率也越来越大。“海洋垃圾收集”项目可能就是一个重要的测试案例。不过,现在判断该项目是否成功还为时过早。

最后,爱丽丝提及建筑师威廉·彼得森(Jan Willem Petersen)的一个研究项目,该项目为设计提供了其他思考方向,使她及许多设计师深受启发。

威廉·彼得森在阿姆斯特丹成立了“特别行动”(Specialist Operations)设计研究机构,该机构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评估乌鲁兹甘的特遣部队。这是一个由荷兰政府出资,在阿富汗的战后重建计划。2015年,威廉通过实地考察发现,虽然所有设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效果显然差强人意。只有20%的项目达到预期目的,有30%的项目存在严重缺陷,而50%的项目几乎没有任何作用。通过数据分析,威廉进一步指出设计失败的原因是西方设计师在设计过程中没有考虑到当地的特定语境。在这之前,大多数分析是由发展经济学家或政府审计员进行的,他们能准确发现自身专业领域的错误,但反而遗漏了严重的设计缺陷。威廉正是运用设计知识发现了这些缺陷,并用设计思维去提出解决方法。爱丽丝认为,像威廉这样的设计评估工作对避免严重的设计失误至关重要,并能确保那些真正有态度的设计发挥最大效能。

讲座尾声,在场观众就日常生活中外卖送餐系统设计,建筑设计中材料浪费情况,态度设计与设计师之间的动态关系等方面与主讲人进行了积极深度的交流,对于当代语境下设计的理解有了重塑性的认识。

如果说爱丽丝的主题讲座“设计批评简史”为观众带来了系统而集中的设计视野的阐释,那么她的第二场讲座,通过对“设计作为一种态度”这一主题的深入剖析及丰富的案例展示,生动阐释了新的数字工具激发了设计实践的转变及其更多的可能性,并给设计师如何应用这种新的设计态度提供了方向,重塑并拓深了观众对设计的认识。

文/张嘉恒

编/杨钟慧

现场图/胡思辰

作品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