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3日至6月18日,书画频道美术馆推出由策展人魏祥奇、周文钧策划的“墨语·千江月——张江舟艺术展”,展览呈现艺术家张江舟新近创作的水墨、雕塑、影像作品共30余件。展览主题“千江月”,源于宋代《嘉泰普灯录卷十八》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句。千江如若尘寰众生,千江不分高低贵贱,都有月影,皆有佛性,且皆指向月的真身。
作为水墨人物画的领军者之一,张江舟对传统水墨语言在当代文化语境下的表现空间的拓展做出了长期不懈的探索,并形成了颇具当代性的张氏水墨语言风格。对生命的关切一直贯穿于他的创作主题之中,此次展览主要呈现的“虚拟人生指南”“躺平一族”两个系列,正是艺术家基于近两年来对当下生活的深度思考创作而成——以互联网环境下人性的异样化特质和因“躺平”一词热议而引发的社会性思考为主题,通过曲卷、蠕动、俯仰、开合、飘落、升腾的身体语言,传达身处当下环境中人的万般思绪,且完全放弃了墨的运用,以红色为主的基调强烈而具有表现性,充满了生命的原始动力。作者意欲以此唤醒潜藏于深处的生命欲望和生命活力。
在“虚拟人生指南”系列和“躺平一族”系列中,张江舟认为同样存在一种生命的至真至纯形态,这些画面就像一座时空之门,连接着真实与幻象。张江舟同样认为艺术创作的价值在于自我完善,千江月,又何尝不是其从不同方向认识自我、理解自我、解放自我的淡然自若。
此外,展览还包括艺术家充满张力的雕塑新作《自画像》,并开辟专门展厅展映张江舟与青年舞蹈艺术家余锦鹰共同完成的影像作品《如墨》,通过惊艳的视听冲撞,跌宕而柔韧的情绪触摸,将观者带入艺术审美的视听体验与情感共鸣中,试图唤起当代人熟悉的共同经验进而对水墨艺术的当代价值进行观察与思考。这也是张江舟在当下数字媒体语境下,开始尝试突破二维画作与三维雕塑的界限之外,对以水墨为媒介表达现实感受的新诉求。
正如范迪安先生所言,“张江舟的水墨人物画超越了人们在文化认知上的对中国画的经验与理解,他的艺术在今天已成为具有跨越文化意义的感动人的艺术。”且不论雕塑、影像等多媒材的探索实践,仅就张江舟的水墨人物画而言,无论是主题关切上的现实情怀,还是语言探索上的当代性,张江舟的水墨艺术都与传统中国画拉开了距离。
本篇由“墨语·千江月——张江舟艺术展”策展人魏祥奇发起的访谈,从展览名称中的“墨语”出发,逐步引入艺术家“虚拟人生指南”系列、“躺平一族”系列、雕塑《自画像》等新作的创作思考之中,同时通过回顾艺术家过往的创作经历,以及他在中国国家画院工作中积累的广博见识,在分享中解析艺术家多年来构建其当代水墨视觉形态过程中的深入思考。
张江舟,当代水墨艺术家。现任中国国家画院院委、研究员,西安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俄罗斯国家艺术科学院荣誉院士,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文化部优秀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任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水墨研究》执行主编。
Q:从“生命·墨语”系列、“尘寰·墨语”系列,到今天的“虚拟人生指南”系列、“躺平一族”系列,几个系列之间的联系和区别是什么?
张江舟:从“生命·墨语”“尘寰·墨语”到这次展览的“虚拟人生指南”“躺平一族”系列创作都与现实体验和由此引动的相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时代关系的思考有关。绘画是我观察现实,平衡现实与理想的方式,是我感怀与释放的出口。
“生命·墨语”系列创作于2009年至2013年,此组作品缘起2008年汶川地震惨烈的人间悲剧,陡然面对的生死体验和随之喷涌的大爱之情是此系列作品的情感源头。我画了好多美丽年轻的肢体,或漂浮、或升腾、或曲卷、或僵直的美丽肢体,并将其搁置于混沌空蒙的抽象空间之中。有观众说,作者以诗性的语言化解了逝去的疼痛,藉生命以美好、还生命以尊严。
“尘寰·墨语”系列作品创作于三年疫情期间,对身体和生活场景的碎片化处理始于这一时期。画中有僵直的手,惊恐的眼,有诡异的面具,有俯仰的身姿和茫然的行者,当然还有朝向远方的奔跑。它是我此一时期心境的折射,很释怀、很疗愈。
张江舟, 《躺平一族-沉浸在迷离而华美的梦境里》,纸本设色, 145cmx367cm,2022
张江舟,《躺平一族-壬寅红》纸本设色,248cm×129cm×2,2022
两个系列,40多件作品,我试图破解互联网和“躺平”一词热议背景下当代人,尤其是当代年轻人的情感密码。画中不同形态的人物组合,意欲表现我对当代年轻人精神与生活状态的理解。作品名用的都是第一人称,《我也曾经很勇敢》《我只是稍稍躺一会儿》《我out了吗》等等,自我感觉很亲切,犹如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认可不认可,我不管,我就愿意跟他们厮混在一起,陪着他们哭,陪着他们笑。
这批作品我用了很多粉红色,意为幸福些。展厅中一字排开,红红的一片,似乎又不仅是幸福,还透出些许生命的原始冲动,这也扣合了这批作品主题表达的需要。
张江舟,《虚拟人生指南-忽然觉得好孤独》纸本设色,180cm×180cm,2023
张江舟:我从来不作自画像,老脸一张,没什么好画的,更何况凝视自己,多尴尬呀,多自恋呀。这件雕塑本只想做几张脸,它是我”人类图像学研究“系列作品的延展。小泥稿做出后,三张沉郁的脸,一只大手,无意中发现其气质很像我们这一代人当下的样子,故称其为《自画像》。显然,它不仅是我个人的自画像,也是你的、他的、我们大家的自画像。回头想,这也应合了艺术创作本来的规律。古语有言,“画如其人”嘛,它很像我们这代人的脸,有几分沧桑,有几分沉郁,也有几分孤傲,它是我们这代人的人格自画像。
Q:您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学习和工作的情况是怎样的?
张江舟:1986年我毕业于中州大学艺术设计专业,设计不是我的选项,我喜欢水墨人物画,读设计专业仅只为混张文凭。之后做了六年出版社的编辑,做过装帧设计,还拿过几个装帧设计奖,画过插图、连环画,做过雕塑、壁画,当然也没有间断水墨画的创作实践。回头看,设计专业学习和多样庞杂的艺术实践,对我之后的水墨人物画创作颇有益处,起码我多了许多水墨画之外的知识与技能的储备。1996年到了中国国家画院,专司水墨人物画创作。
张江舟,《蓝天下》,布面油画,50cm×80cm ,1984
Q: 关于出国参观、写生和创作,您记忆深刻的有哪些?参观过哪些重要展览活动?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您的感受又有哪些新变化?
张江舟:我在中国国家画院任职期间分管外事工作十余年,因工作之便,跑了许多国家和地区,看了太多博物馆、艺术馆,走访了许多艺术院校,还有许多艺术家的工作室。欧美一直是我们的工作重点,带去了许多展览,开展了许多交流活动。与欧美主要国家的艺术界交往较多,也交了许多艺术家朋友。2016年还与德国艺术家罗伯特·哈特曼一同举办了题为“当水墨邂逅油彩”的作品联展,一时成为中德艺术交流之亮点。
仅就全球艺术界而言,地域、文化、体制的差异丝毫不会影响中外艺术交流的有效性。十余年的交流体验,中外艺术学理相通。无论媒材手法异同,只要是真诚地表达,都能产生情感的共鸣。
在国人眼中,中国画的对外交流似乎有难度,因为中国画鲜明的地域特征,西方人很难看得懂,其实不然。在与各国艺术家的交往中发现,渴望了解中国画几乎成了各国艺术家的共同兴趣。而且他们对中国画创作现状的解读完全出乎我的预期,甚至引发了我对诸多相关中国画问题的思考。
张江舟,《老河》,布面油画,98cm×98cm,1985
记得2016年,我们在阿根廷举办了中国画展,带去的都是传统形态的中国画作品,开幕现场就受到了阿根廷艺术家的质疑。许多人问,“中国当代的画家还这么画画吗?这种类型的画,我们在欧洲的博物馆就能看到啊”。这种质疑在欧美地区很普遍,他们不能理解当代中国画家为何还在重复着古人的东西。回国途中,同行的画家梁占岩说吗,“江舟,以后这种展览别让我来,我丢不起这人”。另一次是在巴黎,我们举办了一次当代水墨展,带去的均是颇具新意、颇具探索意义的新型水墨作品。这次巴黎艺术展的反应完全不同了,巴黎艺术界对此展给予了高度评价,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艺术家都会说,这个展览彻底改变了我们对中国画的固有认识,并对参展作品进行了非常专业的解读。法兰西艺术院院长、著名油画家卡隆说,“我去过中国多次,知道中国画是一支古老的、优秀的画种,但同去的艺术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就是这个优秀的画种与我们今天的生活没有关系了。今天的展览不同,它刷新了我们的固有认知。令我感到欣喜的是,这支古老的艺术完全能够表现当代人的生活,我太喜欢了。”此展之后在德国、乌克兰等地巡回展出,得到了欧洲艺术界的广泛认可。
两次域外展览,两种完全不同的境遇告诉我们,媒材与方法差异不是艺术交流的障碍。当艺术成为当代人生活经验与生存体验的真诚表达时,中外艺术将进入自由交流的无碍境界。
Q:您平时看科幻片么?关于人工智能,您如何理解“虚拟人生指南”系列创作与好莱坞电影关系的?
张江舟:我不看科幻片,不是不愿看,是没有想起要去看科幻片。“虚拟人生指南”系列作品当然也就和好莱坞电影没有了直接关系了。人工智能是科技进步的成果,新科技的出现和对人类未来的影响尚不明确,期待与惶恐并存,是当下人正常的心理。如何面对?显然,我们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智能化时代的到来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升级换代,它将是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它将引动社会形态的变革和意识形态的重大改变。它不仅事关科技,社会、文化、法律、人伦,当然也包括艺术,将随着人工智能做出必然的适应性转变。而处在如此重大转型期,当代人复杂、异样的心绪,正是“虚拟人生指南”系列作品的创作动因。
张江舟,《虚拟人生指南-我太难了》,纸本设色,180cm×180cm, 2022
张江舟,《虚拟人生指南-我也out了吗》,纸本设色,180cm×180cm,2023
张江舟:“躺平”一词的热议,似乎唤醒了人们日趋麻木的思维神经。人们似乎已不忍仅就“躺平”一词本身做更多无聊的解读。而对躺平一词背后无奈的现实境遇和苍凉的人生体验有了更多地关注。“躺平一族”系列作品创作过程中,我眼前不断地闪现2022重庆山火现场,一个又一个年轻的摩托车骑手冲入火海的画面,这是一个血性而无畏的年轻族群,他们太可爱了。生活中的他们也许有几分顽皮,有几分慵懒,还有几分颓废的样子,但一经唤醒,周身透出的都是年轻人应有的样子。他们可以很热血,可以很无私,可以很激情澎湃。他们心底深处潜藏的才是当代年轻人的精神本色。再次的热血喷张是社会的希冀,更是当代年轻人的渴望。“躺平一族”系列作品表象之下有我对年轻人的理解与爱。
张江舟,《躺平一族-躺平的不只我自己》,纸本设色,130cm×130cm,2023年
张江舟,《躺平一族-我的青春我做主》,纸本设色, 145cmx367cm,2022
张江舟,《躺平一族-我已自觉顺从了》,纸本设色,130cm×130cm,2023
张江舟:社会学介入是水墨当代性的一个面向,也是当代水墨有别于文人画突出的当代特质。中国水墨沉睡的时间太久了,100年前的“美术革命”开启了中国水墨社会学介入的现代历程,当代水墨是此一历程的延展,并以其更加丰富多样的语言形态实现着当代水墨艺术的价值建构。在如此壮阔而深刻的社会变革面前,曾几何时,中国水墨如养尊处优、扭捏作态的富家小姐令人生厌。当代水墨的现实关怀和社会担当,多少挽回了些中国水墨的颜面。而当代水墨的观念性特征,是社会学介入的必然结果。
抽象性作为当代水墨的语言特征之一,应当是中国水墨语言演进的自然之路径,开发笔墨的精神属性,发挥笔墨的精神表达功能,是中国文人画语言研究的重要成果,是古代文人留给我们的重要文化遗产。而更多发挥并放大抽象笔墨在精神表现中的作用,是当代水墨语言研究上的用功之处,也是当代水墨抽象性倾向产生的历史和现实原因。
如果说绘画艺术的语言是一个由具象到意象再到抽象的演进过程,那么1000多年的文人画,其意象性的思维模式与笔墨方式,已经具有了走向抽象的重要积累,它应该是最早出现抽象形态的绘画,但因中华文化“不偏不倚”的中庸文化心理影响,终使其徘徊于意象1000年,由此我们可以认为,当代水墨的抽象倾向是对文人画语言意识的唤醒与拓展。当然。这其中也有西方抽象艺术的影响。
张江舟,《阙·寅》,130cmx130cm,纸本水墨,2020
张江舟,《墨语》,200cmx400cm,纸本水墨,2021
张江舟,《只有你能在这里找到爱情》,200cmx400cm,水墨设色,2021
Q:在个体叙事和社会学叙事之间,您是如何平衡和把握的?
张江舟:我不认为两者之间有隔膜,因此也谈不上如何平衡的问题。社会学思考总是以个人的体验与表达实现的,起码我的创作思维是以此种方式展开的。
Q:从“生命·墨语”系列始,您的创作中就有很多现代舞的痕迹。这些人物动态是得益于写生还是来源于图像资料?您也非常关注现代舞蹈,您是如何构建这个抽象的“现代人”的?
张江舟:写生和图像资料都有。更多的来自于我对人物造型的记忆,年轻时画了大量的人体写生,一般的人体姿态都可以默写出,无需更多的图像资料。放弃图片参照也是我的一种创作理想,我渴望无需任何图片参照的放笔直取,那是一种自由的境界,但现在还做不到。
张江舟,《虚拟人生指南-也许是抑郁了》,纸本设色,170cm×170cm,2022
张江舟,《虚拟人生指南-别总盯着我》,纸本设色,180cm×180cm,2023
现代舞对我有启发,我曾经观摩过北京“陶身体”和台北“云门舞集”两个现代舞团的排练,人的身体是我表达的工具。通过不同身体姿态的组合使其产生意义,产生情绪是我的创作方法,这与现代舞很像,都是通过身体意象化的表达。
去掉人的社会属性,不作性格、表情、年龄、气质的个性化、生活化刻画,去掉服装的职业特征,更不做场景道具的描绘,是我绘画造型的方式。意图以此还原人的自然属性,或者正像你说的“现代人”的建立,使画中人物作为“人”的概念进入我的叙事逻辑,完成我的表达诉求。
展览信息:
墨语·千江月
张江舟艺术展
2023.6.3—6.18
主办单位:数字电视书画频道
策展人:魏祥奇 周文钧
展览地点:书画频道美术馆
艺讯网综合编辑
图文资料由主办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