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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走单骑——王华祥作品展”亮相金陵美术馆

时间: 2023.12.6

千里走单骑——自序

我向老朋友、老战友、版画战士刘春杰馆长申请水墨个展有三年了。媒体介绍我的时候很混乱,有的写油画家,有的写版画家,有的写艺术家,还有写成评论家的。我有那么多称谓和头衔,这的确有点儿乱,给读者和自己都造成了麻烦,很抱歉。我最不喜欢又不得不用的称谓是艺术家,因为它没什么内涵,门槛低,谁都可以称自己是艺术家,这就等于说艺术家啥也不是,可是,我究竟是个什么家呢?既是版画家,又是油画家,还想是水墨画家和雕塑家,这么一长串儿,没法简单用一句话定义,逻辑上也相当于啥也不是。其实我教了一辈子书,在中央美院版画系任教35年,其中从政八年:系主任,造型学院副院长。出书数部,创办杂志两本,参与拍卖行一家,当编辑,做房子,办飞地艺术坊,建万圣谷美术馆,策划创立国际学院版画联盟,国际版画研究院,是国际画廊和华谊兄弟等机构的签约画家。我做过行为艺术和观念艺术展,写了毁誉参半的《将错就错》,《乱讲集》和华语世界都知道的辞职书公开信。还点名批评过许多著名批评家。好像我前面61岁的生活总惹是生非不断。其实,不是我找事儿,是事儿找我。这与风起云涌的改革浪潮和蓬勃发展的节奏很匹配,不是吗?因此,我不后悔。反倒是觉得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管你愿意与否,在人一生当中,不受刺激,不受侵害,不受逼迫,不反抗,不批判和自我批判,不犯错误,不自我更新那真是不可理喻的,是天理不容的。

《千里走单骑1》 布面油画80cmx100cm 2023年.jpg《千里走单骑1》,布面油画,80cmx100cm,2023年

《千里走单骑2》 布面油画80cmx100cm 2023年.jpg《千里走单骑2》,布面油画,80cmx100cm,2023年

《千里走单骑3》 布面油画80cmx100cm 2023年.jpg《千里走单骑3》,布面油画,80cmx100cm,2023年

回头接着说,我向春杰馆长申请做水墨个展已经有三年了,我为什么要做水墨个展呢?

记得西安美院杨锋教授对他的爱徒说过:“你以后如果见到我画水墨和画人体,你要阻止我,那说明我老了。”是啊,老人似乎都喜欢画人体。我没有画人体,这就暂时不暴露我老了还是没老。但我画水墨,是不是又逃脱不了“老了就画水墨”这个咒语。也许水墨画中有和西画不同的趣味性和游戏性,可以让忙碌了一辈子肌肉松弛的老人放松身心,可以让年轻入世时获取功名的意志得到一处出世的花园。正像所有关于宿命的民谚所言:“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似乎与“新谚语”:“中国画家老了都画水墨!”一样的凝练,同样的灵验。徐悲鸿、刘海粟、关良、林风眠、庞薰琹、吴作人、吴冠中都是油画转水墨画,真是所言不虚啊。我大概是在五十不惑以后的某一天,被那种宿命的神秘力量给控制了,动了老了画水墨画的念头,并且断断续续练习书法。可能是为了实现继我把版画,油画和素描弄明白之后,实现我要攻克最后一个大画种:水墨画的野心,也为了方便后面加入舞文弄墨的队伍,可以倚老卖老,苟且余生,既有面子,也有票子,可谓“今生遇汝、何其美哉!”

《千里走单骑4》,布面油画,80cmx100cm,2023年

我是不是已经大彻大悟,浪子回归于比世界上任何文明都要适合养老的传统了呢?也许,真实情况是,天生叛逆的我真正感兴趣的不是现实的成果或者世俗的成功,而是被好奇心和新事物吸引。水墨材料虽然很旧,但于我,它是新的。然而,我自己失言了,打脸了。临近展览开展,金陵美术馆在为我预备的千余平米的大展厅里见到的是我十几张油画和零零星星的几幅“水墨”。他们知道我一贯的作风,早也见怪不怪了。因为我找了充足的理由与借口: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曾办过两次一幅画的展览。这就是知音朋友,是内行,尽管不知道变卦的原因,但是知道会有变动的理由。我不是强词夺理,不是不守信用,不是轻视此展,而是太重视了,过于重视了,过于看重名誉了。至少在一年之前我就开始画水墨了,但是怎么做都不是我想要的。以我对过往素描,版画,油画甚至教学的认真、挑剔和较劲,是无法接受我现在的水墨水平的。于是,我就悄悄决定还做油画展。我接着说理由,作为一个版画老炮儿,我移情油画三十年了。尽管以中国人的观念,到了退休年龄,生理和心理都该从游戏人生移动到游戏水墨了。但我的油画情节很重,为此我探索了三十多年,而且对油画的热恋始终没有结束,尤其是对古典油画技法的发现,使我在最近几年忽然开悟。古典技法中隐藏了油画语言的永恒密码,产生了许多伟大的经典名画,技法作为油画的底层逻辑,五六百年来从未消失过,即使到了现当代也是如此。只是,杰出的写实绘画遮蔽了油画古典技法的物理性和真理性,使许多人误会了它,把它当成过时的、仅仅专属于古典艺术的技法。

《千里走单骑5》,布面油画,80cmx100cm,2023年

这个发现颠覆了我过往的油画观念,它让我看到包含写实和超越写实的永恒之美,就如同音乐演奏中不同乐器的不可或缺的质感,也如同中国画中不同的工具和技法所产生的无与伦比的韵味。

我已经有幸进入到古典油画中鲜为人知的秘密花园,我知道真正的油画之路才开始,也知道我最好的油画作品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横空出世。所以,我暂时还舍不得花太多时间去搞水墨,尽管水墨很迷人,确实令人神往。而且,我只是延迟展览,最后,我一定会攀登上它的巅峰。谢谢春杰馆长和金陵美术馆同仁的信任与包容,这一次就让将错就错的我再错一次:继续我孤独的“千里走单骑”吧!

春杰看到作品和我写的自序后微信回复,“华祥兄:看了作品和您自序,非常惊讶。一个违约的人,竟然把违约一点点粉饰成了高大上的艺术追求,竟然让读者看到一半还以为违约者准备履约。直到结尾,还是违约。如果不好好应对,以目前作品和前言,我总体感觉,您是什么人的卧底,准备用个展把我的职业生涯彻底废了。”

但愿不要一语成谶。

王华祥

2023年11月25日


《千里走单骑——王华祥作品展》分享会

王华祥教授发言

人生而孤独,孤身一人来到世界,母亲是第一个依靠。父亲是第二依靠。第三是兄弟姊妹,第四是老师亲戚,第五是邻居和单位,第六是村庄和城市。因为生而孤独,所以既恐惧孤独,又向往孤独。既享受群居的好处,又承受群居的互相的侵害。人类是由原本孤立的不相干的个体够成的,又因为互相抱团而得以从其它许多物种灭绝后存活至今。自然而然,带领者和孤勇者就会令人仰望和尊敬。“千里走单骑”,是在经历磨难挫折后自己给自己的定位,是对生而孤独本相的认清和承担群体责任的守护。

今天在座的各位既是版画战友、同行,但也是家人,一起走过这么多年。包括在国际联盟的展览,栾剑还在淮安时就给予了我们很大支持,留下了好多作品。其实你是给他们留了一大笔精神财富,因为这个机会太难得了,等于说把全世界最一流的版画留下了,而且是当代的版画,当下的版画。

今天每个人谈的角度都不一样,我觉得特别好,我通过每一位的发言来反观我自己,其实我们自己看自己是一个面,但并不能看到自己的全面,我们也通过他者的眼光来确认自己。我们一辈子都是这样的,你的调整也好,你的停顿也好,你的勇往直前也好,包括迷茫和痛苦也好,其实都是跟他人有关的,像草船借箭一样。这些观点我们自己是生产不出来的,生产不出那么多的角度和看法。所以,像今天这样大家在一起,这么多的交流是非常有价值的,这也是交流会的价值。

《千里走单骑6》 布面油画80cmx100cm 2023年.jpg《千里走单骑6》,布面油画,80cmx100cm,2023年

刘春杰是特别实在的人,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弄一帮人在这里讲虚话,套路的话。他做美术馆馆长十年了,听惯了各种各样的套路,他是很烦的。所以他跟我说:不搞研讨会。老友尹吉男十多年前也劝我不搞研讨会,但我没听,原因是觉得有点尴尬,没人来仪式一下就如同结婚不办婚礼,多没面子啊!这一次如果不做讨论会,今天这些朋友来了,从全国各地过来,怎么交代呢?春杰说不搞研讨会,做一个对话会、交流会吧!比起许多职业的说客既不读书也不读画,他们面对作品没有感受能力,却把翻译过来的“二手的西方”(王华祥发明的词)美术评价标准,加上32开印刷图片的读画经验在这片土地上按图索骥,长得不像的作品一律枪毙,呜呼。他们说图像时代是不需要看画的,更不需要反复在这里看,他们说有啥好看的?看张图片就行了,甚至印刷品都不需要太清楚,知道它们的意思和观念就行了。我对“前当代艺术”(我造的词)是非常反感的,它们是一些粗制滥造的西方艺术仿制赝品。本来九十年代时,我是前卫的急先锋,我自己挑头反传统,我也是“前当代”中的一员,但当这个队伍变成一种势力,变成一种普遍的,由原来的少数人后来变成社会几十年的一种潮流特征了,那新的当权者是谁呢?就是那些新的专家权威。他们掌控了江湖、美协、美院,三足鼎立。这三足都不同程度对绘画本体蔑视,不是忽视是蔑视。而画画的人必须表态,表态放弃绘画,或者搞抽象,或者画烂画,才能显得你革命。你必须对你爹,对你妈,对你家出生和传统表示不屑。你们家过去有钱,你们家有房子,你们家有人读过书都是罪,你受过学院教育,这都是罪。那时候我就开始跟当代艺术分离了。分开之后,我受到一些评论家和学生的侮辱,很多人会拿各种“二手西方”东西来攻击我,他们拿着政府的薪金却说我被诏安了。后来我意识到他们不就是拿“理论”来攻击我们吗?我们没有理论储备的时候,就像别人拿着刀,你是赤手空拳,是无法抗衡的,虽心里不服,但是打你没商量。

于是,我就开始决定写东西,我的文笔其实是依靠愤怒来支撑的,并非文字游戏。开始写作之后我就像名“狙击手”,我跟别人不太一样,比如他们一谈都是时代、潮流、当代等等,而我是点对点射击。比如朱其、朱青生、易英、吕澎这些大佬,我一个个点他们的名,百发百中,屡试不爽。为什么这么干?我也许是一个生错时代的人,有一点古代武夫的思想:“擒贼先擒王”,对方若带一帮人马就打最大个儿的,这是我的策略。

当然,代价是很大的,到后面这个群体几乎被我得罪光了,据说他们联合起来抵制我,号称在美院办的批评家班里把我当反面教材,让他们别买我的画。但我令他们失望了,我能卖画,能赚钱,虽没有大富大贵,但生活也过得去。有一部分跟我观点一样的人,欣赏我的人,比如尹吉男、王林、冯博一、吴洪亮、彭锋、管郁达、刘礼宾、杜曦云等。现在我跟批评界的这些大佬关系都很好。我有今天,是因为那些真正有思想、有文化的人你是不会得罪的,相反他们也和我一样是很孤独的。

我承认,我在艺术市场真的是有毛病的,刚才有几位朋友说到,我画儿子画得很好,非要把脑袋上缝个动物,我画自己画得也很好,非要弄个狗在我后面,我不能容忍这么和谐这么完美,是我变态吗?我想我们的生活如此复杂,甚至个体生活很多时候都是极端压抑和痛苦的,我深知变态已成常态,但我自己没有办法,我是天生表里如一的人,我这样画的时候心里面就治愈了,我的压抑就没了,别人可能看了压抑了,我放松了,我写文章也是这样的,所以我写完以后特别痛快,因为它使压制我的人不痛快了。

《自画像》,布面油画,30cmx30cm,2023年

其实我经历要命的事情很多,我得罪的都是我的饭碗,美术学院也好,批评界也好,还有艺术市场,我几乎见一个得罪一个。我是早期最先进入香港画廊的,我的老板是犹太人,当他对我说:“我喜欢你这种画,我们的客户喜欢你这个画”,他们认为中西绘画结合,我是非常前卫的开创者之一。我是1994年开始画那个拼贴风格的,当他说完,我转身就不画了,这其实就是毛病,因为我觉得在迎合庸俗买家的口味,我当时心里面已经划分阶级了,觉得这帮人根本不懂画,他们看中的画我偏不画,我就要跟他作对。

其实我办学也有一个动机,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希望通过办学跟美术学院抗衡,我觉得美术学院的教学太传统、太单一,我希望有一个全新的学院,一个既要深挖传统又要拥抱现当代艺术的学院。但是后来没有实现,我以前认为我是属于心想事成的那种人,后来我发现我是心想啥啥不成,这是宿命,我很释然。

王中军那时来找我,他说“华祥,你的画画得那么好,怎么一线画家(拍卖)没有你呢?商业拍卖行没有你,要不咱们俩合作吧”,他经常来看我画画,经常到我这里来或请我去他家,但他经常提醒我,暗示我,说他喜欢美的画,喜欢好看的,我觉得我跟他心里面的距离就拉开了。合作到年底的时候,在2005年,我跟他提出来了,其实那会儿是重回美术界的里程碑:我在中国美术馆做了个展《整容》,以结束我10年前开创的向大师致敬的文化波普风格,也是我决定杀回美术圈的起点。我之前有好多年不画画,因为我很迷茫,很愤怒,整个艺术圈已经把艺术本体扔掉了。你画画会被侮辱,而且原来优秀的同代人比较接受西方理论和当代理论,我的粉丝学生受到造反风气影响也瞧不起我了,我意识到我再不画画,可能就完蛋了。临到展览开幕之前,我就对王中军说:“我要在美术馆做展览,我们俩可能不太合适,你就不用给我花钱了”,本来我要求他给我出画册。因为他只做拍卖,这点我对他也有些意见,我对拍卖那时候很不屑,我是瀚海拍卖公司首任油画艺术总监,大概98年,我是第一任油画艺术总监,组织中国这帮今天全部千万级的画家去拍卖,我还做出版,唯独不画画,就觉得画画,我追求的艺术没有人认,我看到的全是相反的东西。

我痛苦的时候,体重到了将近190斤,特别痛苦,这时我的心理训练就非常重要,自我疗愈,慢慢把自己打通,打通了之后生活非常的美好,其实这个世界没有变,但是我变了。可能朋友们看到我在外边到处得罪人,以为我有毛病,觉得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但恰恰相反,我这个时候已经不生气了,我生气的时候超不过10分钟,哪怕跟家人吵架,也最多不超15分钟就过去了,这就是长期被压制,被边缘化,被敌对,没死却活过来了。

《儿子画像》,布面油画,30cmx40cm,2023年

《看不见的真实》,布面油画,100cmx200cm,2023年

我今天想清楚了,我为什么画的东西不好看,我接受不了它完全好看,开始出发点我是准备画好看的,画到一半快结束的时候,我就一定会把它搞成不好看的,导致我在艺术市场上面,好多人对我敬而远之。但没关系,还是有喜欢我的人,还是有人买我的画。后来我也变得释然,如果想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我不会是一个好画家,我也接受了这样一个角色。更何况我熟悉美术史,真正一流的大师,画的画都不美。博斯是,卡拉瓦乔是,伦勃朗是,库尔贝是,梵高是,塞尚是,弗洛伊德是。不是我落后,是我太超前。等我老了,跑不动了,再歇下来等那些资本大佬们,欣赏他们争抢我的画,只要我的画好,好就值钱,值钱就有人买。谁会和钱过不去呢?那些诋毁我的人,我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其实,我是开玩笑的,说说开心,我没那么看重自己,更不是看重世俗评价。我在2006年出版的《乱讲集》扉页上写的是“当我进入原野,原野依然空旷,当我离开城市,城市依然拥挤”,我忘记是不是原话,大概意思就是“我不重要”,而且我随时准备着死,觉得今天又多活一天,太赚了,所以我觉得每一天争取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是我想分享给大家的,但不是说我没有分寸。春杰说的对,我有我细致的一面,还有内松外紧的一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可能我在哪个地方都活不了。包括到今天,我们这些朋友还依然喜欢我,包括王晓琳书记还是很欣赏我是不是?我有许多缺点,但是我所蕴含的真诚这个东西是大家包容我和喜欢我的原因。否则一个退休之人,谁理你呀?今天大家也都共同说到我真诚,真诚胜过思考,真诚胜过知识,真诚胜过权力,真诚胜过金钱。因为当你真的时候,钱是副产品,包括权力也是,我觉得这很有意思。

最后,其实每一个人都很忙,我们在北京有时去看别人一个展览都非常的累,但现在我们这帮兄弟从苏州几天下来再到南京,我特别珍惜这份友情,也珍惜这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投桃报李的友情,其实是志同道合。这个时代已经是只认利益了,大部分时候哪儿有什么志同,连主流媒体都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公开的国家主流媒体都这么说了。但实际上我们这些人还是有一点点高尚,虽然做出来的样子好多人以为很难看。

谢谢刘春杰,谢谢你的团队,尤其是雪婷从头彻尾在帮我,还有罗凡老师,谢谢所有参与工作的同志们,非常感谢,也感谢这么多年,不光是这个展览支持我的朋友们,谢谢大家!

王华祥 2024.1.3

部分水墨作品:

展览现场:

展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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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走单骑——王华祥作品展

主办单位:南京书画院  金陵美术馆

展览时间:2023.12.01—2024.01.15

展览地点:金陵美术馆1号展厅

策展人:刘春杰

策展助理:韩非

图文资料由主办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