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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着物”的创作思路和切入点 —— 半成品与半制作的偶遇 展 望

展望,影像作品《觉着》2019,MOV

时长:7'51",彩色有声

拍摄制作:张胜彬工作室,音效:张亚东

JYA艺术实验空间项目“生活之内”

地点:UCCA lab

材料:ABS塑料(Acrylonitrile Butadiene Styrene plastic) 制成的家用电器内部的半成品或废品

尺寸可变

时间:2019年9月-12月

创作缘由:这是北京798 UCCA副馆长尤洋在新开辟的实验空间策划的一个展览邀约,赞助商是一家最新上市的家电品牌,主题是讨论艺术与生活的关系。说起生活我们就会习惯性的把目力所见称为生活,尤其是品牌更是处在生活表象的顶端,而生活的内部又是什么呢?事实上生活中很多事物是我们看不见的,我们甚至可以把生活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地上是繁华的幻像,地下则是这些幻像的基石,其中包括着被不断牺牲的动力源,起作用但不被看见,比如城市地下管道,设备间等等(注1)。我刻意避开生活的表象,希望走入生活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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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

那么,对于视觉艺术,“生活之内”是什么样子呢?我想到了家电内部的所有零件,那些完全看不见却都在起作用的物品。当这些物品还没有组装成器的时候,我们通常称之为半成品,它代表了内部的,未完成的,半形象,待组装的。这些半成品介乎于原材料和现成品之间,既不是未曾使用过的最初始的自然材料,也不具有成品的实用性和文化属性,到不了现成品的程度。我觉得地球上可被称为材料的东西拥有三种存在形式:一个是原始状态的,比如土,石,木,水什么的,如果用人来比喻可以想象为最初的细胞组织;第二类就是半成品,几乎所有工业产品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它已经被制造,但又不具有成品的实用性,如果用人类比喻的话相当于从婴儿到青年时期,当然这可能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第三类才是成品,如风扇,冰箱,空调,汽车等各种工业产品,以人类来说那就应该是成年人了,可以使用而且具有一定的耐用性和自主性。但随着互联网的全球普便使用(个别地区除外)和全球化的跨越国界、种族、文化的交流所造成的原有知识系统被打碎的现状,使已经是成人的族群重新退回到未成年的半成品状也完全有可能,而且事实上已经如此,若把人类的历史作为一个整体生命历程来看的话,似乎还远没有达到“成品阶段”。

展览现场

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反复观察,感受和评判这些半成品,总觉着它似乎是什么但又什么都不是,它只给你一种想像和并不明确的指向性,各种功能性的细节在没有使用的时候呈现出一种工业化美学特征,规矩,重复,有些冰冷,手工难以企及,作为物品应有的的意义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我们在视觉上无法找到新的感觉。我不想组装起来去模仿什么,那样会出现一些伪意义,同时失去材料本性;也不想进行预先的设计和规划,因为半成品毕竟不是毫无意义的原始材料,至少它的功能造就的细节看起来似乎是有一定方向性和作用的。如果说我与此种物品还有一些关系的话,那就是:它让我想起八十年代末从北京工艺美术学校特种工艺专业毕业的记忆,那时候我被分配到北京一家玉器厂工作,我所在的车间就被称为半成品库,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清理和清点车间各类半成品,虽然手工玉器与工业家电完全不同,但作为成品物件中间阶段的半成品,在概念上代表的都是过程和节点,即使到今天所用名词概念也一直延续下来,除非科技发展到可以一下子变出物品而不是按程序生产物品的阶段。眼下面对这些半成品,如何使用并建立一个怎样的“关系”呢?在我看来这一切只能通过具体行动,直接打交道的方式才有可能找到答案。这个项目就是在这样完全不可预测的状态下启动了。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他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市》中构想了一座座看不见的城市,这些城市完全不在可汗的帝国控的想像和规划之中,自然生成的城市远远超出帝王的想象力,忽必烈必需放弃预设才能感受它的存在。

作品细节

我先把同一类别的物件找出来,形成一个累积的量,这样不仅壮大了半成品材料的能量,更好像在说,因为你不独立所以就只能这样以复数形式存在。虽然如此,仔细观察后发现每一种类型依然有自己独特的结构特征,组装的时候依照这些结构特点也能出现与众不同的组合形式,垂直重复的塔形结构是最为常见的(高楼大厦),有的按照自身结构的合理链接会出现倾斜样式(大厦的递进式阳台或台阶),有的通过正反链接可以形成一个无限延长的复数形式,但这些无限形式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它的长度如何确定?标准是什么?(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布朗库西的无限柱,所谓无限柱其实是有限的,这个限制就来自于地球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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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库西作品《无限柱 Endless Column》

图片来源:Photography courtesy of Studio Dubuisson. https://www.interiordesign.net/articles/13037-constantin-brancusi-s-endless-column-restored-to-glory/

如果没有限定,我就会把它们作为未完成品或废墟来看待(直立废弃或倾倒摔坏的柱子或断成几节的废弃水泵,有的还被我压成扁片儿),目前我是以我所能得到的数量为其长度的标准(不是我控制的而是被动接受),但假设我可以得到无限量的这类半成品呢?因此展厅高度或其它安装技术的限制就成了我工作结束的依据。有些结构是以大小秩序来划分的,不一定是类别,比如说有很多不同功能的外壳或板形物件,把它们用配件链接在一起按大小排列,也就是按重量排列,在这个作品中,板的概念成为链接在一起的唯一理由,靠塑料自身坚韧的弹性形成一个舌头样的弧形,宛如倒挂的弯曲大厦(墙上也形成一个倒置的建筑投影)。还有些个别的零件做单独处理,比如利用塑料加热后的拉伸性,靠自重延长到极致,包括那些功能性细节也跟着耷拉着(地下室随意挂的毛巾);还有一些外壳是放在石头模型上通过加热软化包住下面的模型,迅速退火后取下来,形成一个铠甲或躯壳背,电器操控版早已失去功能但却被留在上面,产生外星生物的错觉(几十件抱团混在一起也让我想到羊群)。一些似风扇的小物件被扭曲后挂在空中靠自然空气转动(犹如夏日仰头就可以望见的空中群聚的蚊子),有一些不属于零件而是铸造时的排气口溢出的料头儿,它们自然形成的结构貌似支架,我按照它们的规律立体叠加组装后形成一个一个的单体针刺球状物件,将来可以单独也可以聚在一起置于各处(不明病毒)。有一个案例我觉得挺有意思,厂家提供的半成品中有几百个废弃的插头,我把它们缕顺后放在一起很有趣,由于插头的头尾有输入输出的接头,使得它们看起来很有生命的游动感和活跃的能量,我在展厅中让它们集体穿墙而过,输入端在展厅内,出口端在外面,代表艺术能量的输出(看起来也好似大量精子的游动)。还有一批心脏般的电子线路板,我把它们团在一起成一个地球状,里面保有一点微弱的红色闪灯。除了连接件外唯一外购的物品是一个巨大的捕鸟网,把剩余的一些白色台灯柱子散挂在其中,蜘蛛网般建构在展厅空中一隅,好似经久累积下的古老时间在提示生活中过时的部分。还有一些确实是因为失败的尝试导致成为垃圾的物品依然作为垃圾展出。全部作品中只有一件是由电动设备带动旋转的,他原本是做坏的一个实验被仍在一边,当我再次看到它时突然发现它还活着,于是就把它捡起来进行一番收拾最后形成了一个形象(像机器人的残骸)。(以上括号中的想像并不是我要表达和模仿的内容,而是过程中觉得好玩的臆想,它帮助你感觉物品的生命力)

作品细节

过程中要经历无数次失败的尝试,甚至可以说就是在失败中进行的更合适。这是因为塑料材料自身的特性很难掌握,无论是物理性的还是视觉方面都需要在失败中才能找到它的临界点。一般来说我们使用材料的时候是有冲动的,所以很容易损坏。破坏性使用材料已经是比较通常的做法,一般都会因为加热过度导致失控,引起熏黑、起火、烧毁。这种现象在大自然或垃圾堆中比比皆是,它已经形成了固有的含意:推倒重来或放弃,直至毁灭,表面上是一种无节制的破坏法,实则是模仿大自然中的现象。而我的追求则完全不同,首先我不希望它被损坏,也不希望假借挪用实则无所作为,我感兴趣的是如何有为。我先是确定了加温的方法为可控,这样对材料有保护作用,在温度提升后,材料开始软化,这个时候就可以借助外力来适当控制形状了,比如利用地面的阻力来回滚动;把围成筒状的外壳用重物下压使局部失去抗力却折而不断;靠着大树生生的做弯曲动作;用铲车对着墙硬推造成挤压破裂;以及靠相反的方向产生扭力等。我一边制作一边学习控制的技巧和分寸的把握,直到我与材料双方都觉得力道合适为止,对半成品来说就是最为彰显出力量的瞬间,我需要用眼观看,用耳倾听,做到善解其意。其次,塑料材料在加热时的临界点存留时间非常短暂,稍微超过就会坏掉或溶断,我必须不断摸索这个临界点的准确位置。同样,材料的临界点反噬给我如何制作的技巧,即不能过度,也不能不够,既要发挥材料最大的伸缩能量,又不能强行按照自己的想法达成自己的目的,那种强制性的手段只能最后导致失败。再有,找到临界点后必须马上退火,否则会有两种结果,一个是反弹,塑料的韧性如果没有果断的退火就会迅速恢复原状;另一个是加热过度,一旦加热过度导致材料软化就无法挽回了,退火早了还可以继续加热重新退火,退火晚了就会前功尽弃。(退火:一种用冷水迅速降温的方法)

作品细节

我使用的这种塑料又称ABS树脂,是集三种不同化学物质的特性(A抗腐蚀,B高韧性,C热成型)于一体的三元共聚物,大量用于工业产品中。我用的是其中最高级的一种,它有着耐老化,耐化学性,光泽性,流动性,耐冲击性,耐低温这些特性,既有强大的韧性又兼具刚性,当塑料加温到一定程度时(200度左右)开始发生软化,就像我们的肌肤一样会出现类似生命的表征---弹性和收缩。这时你要有足够的耐心,慢慢试探对方的底线,就像和一个人打交道一样,你来我往,双方各有妥协,通过一段时间找到那个双方最佳妥协的点作为事件的结束。说事件是因为制作过程很具有事件性:比如在制作那组“倾斜的大厦”时,明显感觉到我们双方有一个开始,“大厦”冷冰冰的一层又一层,好似一个久不住人的空壳建筑,我先加热直到微微软化,然后开始借助地面塑形,主要是一边加热一边来回滚动,经历一番较力,“大厦”一层层软塌塌的开始互相挤压,我一边观察着它被挤压的程度,一边琢磨着何时结束才是最佳状态。其实我面对的这些变化都是意外发生的,而且并不是按照我对塑形的预判,过程中既要尊重原型还要有所作为,最后我就是在看似不可预测又似乎可以自洽的时候急忙退火固定,这看起来更像调解一场人事纠纷。最后我把它斜靠在墙壁上,如同一摞旧报纸被翻累了之后自己找到了依靠。

作品细节

这种创作方法通常在开始的时候你只需大概想一下怎么处理,一般中途就变了,于是你必须改变主意,随着这个变化顺势而为。最后结果虽不像你所期待的,也不像通常那样产生或转换成某种特定意义,但无论怎样你都必须说服自己去接受,因为你要相信它会比你预期的更有看点,会超出你的想像,产生新的经验而不是已经有过的。千万不要认为我们的想像可以无穷无尽,恰恰相反,如上面说过的,无论是想像力还是行动,我们其实都受限极大。再回到半成品,其实它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原有的模制痕迹在塑造过程中得以保留,比纯粹原材料多出一项被加工过的内容,对于这一层次的刻意保留使“半制作”这种情况出现了,实际上,我对这些半成品的处理就是“半制作”,对材料的“半制作”意味着如何保留原物的特征而不是尽情表现情绪,因为一旦材料特征消失,你使用半成品的意义就不存在了。当半制作与半成品本身的合作达成一个默契并由此出现了结果时,也并不意味着就会出现一个有意义的符号,半成品自带的细节很容易让人联想某种意义,但最终你会发现这种希望经常落空,但这种想像的存在本身是有意思的,它不会出现故意的抽象---一种纯粹的美学形式,这种抽象形式也可以出现新的视觉体验,但它只能用来装饰生活。半成品避免了这个俗套,那么多自带的看似有功能的细节好像诉说了一些故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它恰如其分的阻碍了观者的视觉惰性,又不提供明确的含义。这种看似似有似无、似是而非的状态,实际上是在挑起观众的好奇心,就像制作过程中那样,你觉着是什么才是什么,甚至你有“觉着”这个功能本身就够了,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要你启动直觉判断系统而不是知识系统,由此代表你还活着、醒着,如同浑身的细胞都在运动、代谢,接受意外和挑战,甚至运气和奇迹。我把这次的制作方法总结为一个公式:半成品+半制作=觉着。“觉着”就是一种活着和醒着的证明,它也是因为尊重互动所传递出的一种生存信息,其中也包括视觉“觉着”,知觉“觉着”,体觉“觉着”,大脑“觉着”等,它是各种敏感部位综合在一起的结果,属于生活内部有一种看不见但能起到决定作用的功能和动力源。

作品细节

由于这是一次专为展示而展开的创作,自然就会对展示作品的方式有所考虑,我顺其自然的就想到展厅应该是个地下空间,以此象征“生活之内”,于是对展厅进行了一些改造,墙壁刷满水泥,模仿地下室空间,同时水泥色彩也可以很好的衬托塑料的白色和灰色。关于地下室,它的本意是高楼大厦为了安全起见必须有的基础,楼越高基础就越深,回填土的代价也就越大,为了性价比,这么深的基础就不如用来建造车库,设备间和维修间。近来由于北京的外来人口剧增,地下室多用于外地“低端人口”居住,也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生活场所,因为不是正式居住,所以看起来一切都是临时的,“居民们”为了在狭窄的空间获取最大的生活便利,不断地发明创造了许多巧妙利用空间的创意。这些延伸到地下的空间成为我们心理上的负空间,它不断地拉扯着我们回到具体的生活中,使我们不至于飞到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我觉着感性经验通常是在一些看不见的地方,也发生在那些地方。我感到奇特的是,不是那些地上辉煌之物,反倒是这些负面因素成为我们内在生活挥之不去的阴影,或许这是我们在以自身的人文处境来对应和思考这个问题时就会有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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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细节

观众的参观路线从一进门就一直向内向下走,通过一个厄长的甬道,在一排昏暗的地灯的指引下步入展厅,虽然展厅并不是很大,但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道在对比之下会觉得地下的空间也很大,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但紧接着眼前却是一片混乱,预示着你将走入非常不同于生活表象的生活之内。一般来说进来的观众都会先在入口站一会儿,回复一下平静,待定睛细看,搞半个明白后,才开始游走于这些支离破碎的由家电零件组成的陌生世界,在偶遇中观看由制作与半成品偶遇而出的作品。我想到以前参观过的迪斯尼式的恐怖通道,一会儿出来一个鬼,一会出来个动物来吓你,但这里不是,展厅中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也会有突然出现的效果,但它使你陷入的是未知,茫然,而不会故意制造戏剧性场面。如果你安静下来仔细倾听材料,还会听到一些呼吸的声音,有一种末世感,我女儿看后称之为终结之后的样子。半成品的表征在这里起到一个很独特的作用,它避免了纯感性的无度或无的放矢,让你似乎看到了现实生活但又完全不是。展览布置的不足之处是在处理中间区域的时候仍然有过于明确的地上指向,对于地下空间的构筑想像不够也不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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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细节

最后总结一下我与半成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赞助的品牌是家用电器,他们一再表明对艺术家创作不加干涉,完全是自由创作。其实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的自由,只有在理念上或许有绝对的自由。每当遇到自由的机会我反而会第一时间寻找限制,希望找到自由的边界在哪。借着家电品牌所能提供给我的脉络顺势思考,于是我把兴趣点设定在生活的内部,就像我们看不见家电的内部一样,它再一次使我重新思考生活的内部到底是什么?不被规划的生活是什么?从物品上来说,家电的内部都是由零件组成,倒退到制作过程中它们都应该是半成品,以前我刚刚进入工厂工作的时候就在半成品库干活儿,每天手里握着的都是半成品,每个都是一样的,有不同种类,没有个体存在。这个概念一直留在我的脑子里。当我后来知道杜尚的现成品观念时,我曾经想过这一字之差意味着什么?一个是有明确的意义,然后用这个意义攻击另一个意义;一个是还没形成意义,但看上去也是个物品,如何看待这些物品呢?借着这一次展览的缘分,我觉着自己重启了对半成品的好奇心。我经常把每一次的创作看作是一次缘分,可遇不可求。当你遇到这个缘分的时候就说明冥冥之中有件事情你必须要做,不要问为什么,这就叫偶遇。当遇到某个事情你觉得值得做的时候就要相信它,然后做进一步的了解。比如在此之前我认为工业产品会有很多废品垃圾,为此我还专门去了家电制造工厂观察家电的制造过程,虽然现代化生产的自动化与传统生产方式已经完全不同了,但它们的基本结构和构成并无太大区别,电器物品内部的复杂程度和以前并无区别,作为半成品的材料依然存在,只是废品大量减少,大概只有千分之几,加上回收后再制成原料几乎没有浪费,也是在这一刻我脑中的废品概念几乎全部转化为半成品了,对工业材料的习惯性道德指责似乎也没了理由。ABS塑料材料自身形成了一个自循环系统,我在展厅里放入一些塑料原材料也是想展示这种自循环,并且想告诉大家不要随便笼统的批判工业材料,当它很好地提供了环保机制的时候也就是可以登堂入室的时候,与不锈钢这些材料一样不仅实用而且环保,并由此产生一种永恒的幻觉,而现实不过是这些幻觉的投射,这一看法形成于我把《假山石》作为一个概念使用,“假”在这里其实是用来传达真实现象的。半成品材料并不是生活中常见物品,但它也提出了一个普遍性的问题:什么是未完成,什么是过程,什么是内在?以及怎么看待器官和零件?如果仔细追究的话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材料特性与半成品之间也是一个需要契合的关系,如果不是塑料而是金属怎么办呢?任何现成品都会有半成品的阶段,不同的材料提供的不同处理方法是否也能符合“觉着”的特性?如果没有塑料的特性,又如何对待未完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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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细节

基于上述分析,在我这次实验中,半成品与材料是一个复合的概念,谁也离不开谁,我所说的半成品除了暗含着特定材料外,还有来自家用电器内部的属性,在这个意义上,这里的半成品不能说就能代表所有的半成品,它是特指用ABS合成塑料通过流水线生产的家用电器产品内部的半成品(如果是外壳就把它反过来用,如同反穿衣服)。我把这次创作称为“觉着”的过程,完成的物品称为“觉着物”。“觉着”既不像“感觉”那么空泛和原始,也不像“认为”那么具有笃定的所指意义,与其用一个假意义来欺骗自己不如先不要答案。“觉着”还可以用来抵抗一切既定的貌似不可更改的概念,它提供出来的答案是:可能是,而不是:一定是。成为“觉着物”之后,它仍然可以看作是一种半成物品,是“未完成艺术”的状态,这种状态给各方都留有余地,意义和结论都被悬置起来。最后的问题就是,一旦什么都是过程,就相当于大海没有坐标,我们会陷入不知去向的窘境,就好像是第一次寻求坐标只能先随意下注,待以后其它坐标出现后再逐步修正。事实上无论是“觉着”还是“笃定”,这些坐标一起构成的依然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或许也可以这样理解,没有永恒的事物只有永恒的切片。

展望 2019年12月第一稿

2020年6月修改稿

于顺义寺上工作室

注1  作者曾于1990年创作作品《地下》,材料:泥和铁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