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10日 莫高窟
今天与陈琦、海涛夫妇进254窟,这是莫高窟的经典,也是莫高窟很“洋”的一个窟。当年俄国俘虏曾在里面生火做饭,壁画被熏黑,黑的部分和画面中石青的部分显得更神秘。所长说这个窟的画工应是外国人,是希腊雕塑向平面转的凹凸画法。最早在希腊是先有雕塑,后有绘画,所以绘画带有明显的雕塑感。北魏洞窟许多土红施黑线轮廓的色彩有“变色”说。段文杰先生曾按“变色”前的颜色画过,是粉红脸,这种色彩他画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是从心理和生理上都拒绝再画下去了,可见“变色”说时常也靠不住,实际上几千年来人的审美大体未变,即使变也是具有轮回的色彩。侯所长说,隋代的飞天是真正地“飞起来了”,唐代的过于“臃肿”,北魏的飞天又显得过于“沉重”。
2010年5月12日晚 莫高窟
晚上约侯所长进城,刚才接所长电话,他说县城已起沙尘,很快就过来了。刚放下电话,外面已是尘土飞扬,不多时屋里已有土腥味,沙尘已刮近一小时了,外面的小黑狗一直没有人将它带进屋里。今天的沙尘来势猛,下午的时候,太阳还晒得人直躲。这么猛烈地刮下去,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
昨天上午在莫高窟巧遇蔡广斌,他和李伟、赵培生两位带着上海理工大学的八十多名学生来敦煌,晚上我们四人在沙州市场的羊排店喝酒吃肉。因太晚,我便跟他们到宾馆挤了一宿。早上6点多起床,因为广斌他们今天要去阳关,晚上乘火车回兰州。送走他们,我在敦煌城里转悠,这是我到敦煌起得最早的一天。早上城里的人不多,只是学生和一些上班的人,沙州市场的店铺都没有开,只有卖菜的人们在往菜床子上撂着新鲜的蔬菜。8点多我坐马强的车回莫高窟,下午乘公交车进城去博物馆。
敦煌博物馆现已免票,但要登记身份证信息。由于明年即将搬入新馆,现有的状态已很陈旧,一楼的讲解员在睡觉,二楼的两个讲解员每人手拿个大粉扇在跳扇子舞。在博物馆里跳舞是罕见的,不断舞动的粉扇和身段,给这沉闷的空间带来一些“生机”。上次来这里是2007年的春天,印象中的汉画像砖还斜放在二楼的展柜里,整个馆所有的沙盘上都盖着厚厚的尘土,上面的建筑模型东倒西歪,像被拆迁的样子。后来有几位参观者问讲解员,玄奘西行求法路线图中的绿色实线与虚线是怎么回事,讲解员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回莫高窟的公交车上只有仨人,这车现在也是烧天然气,时不时地会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晚上快9点了,沙尘暴还在吹,但洞窟的灯光已隐约看得见。一觉醒来夜里11点了,外面的灯光已十分清楚。每晚洞窟前的灯光全亮时,通过密密麻麻、细细疏疏的枝叶,那灯光充满了“舞台感”……不知什么时候餐厅的厨师将黑狗带到屋里去了。刚刮沙尘时给广斌打电话问他们是否已顺利上车,他说车已开,没受什么影响,只是上午去阳关时那里在刮,看来沙尘暴从阳关到莫高窟差不多要用半天的时间。
沙尘散了,但风依然大,这风好像比沙尘暴的风更用力才能将天空吹晴似的。前天和陈琦夫妇从大泉河水闸回来,在水泥石台上看见一条蛇。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看到,它灰灰的身段,大约有六七十厘米长,卷曲的身子,我们不动时它也不动,稍有动静蛇便卷曲地动几下,它趴在灰黄的草上,身上的颜色和草以及沙子分不太清了。蛇对人的震慑力往往是直逼人的神经末梢的。
陈琦、海涛的女儿小名叫“吉祥”,快三岁了,他们最近要买车,准备让孩子的外公接送吉祥去七里镇的幼儿园。谈起女儿,夫妇俩的感觉幸福极了,就像所长说他儿子从兰州回敦煌读高中,心理和身体都很健康,这是他最为欣慰的地方,他儿子曾说人就是传宗接代的。马千里是老马和李茹的心肝,家庭的和谐使老马的性情越来越平和。上午在市区广场仔细看马强和高鹏、李林的壁画,是规规矩矩、大大方方的,和孙吉元的“反弹琵琶”在气息上接得上。
2010年5月13日 莫高窟
早上醒来天果真晴了,窗外的草静止着。桌子上除了我写字的桌沿干净外,其余三面伏着一层薄薄的土。沙尘暴后阳光似乎也没有前些天那样足,要等到明天天空会变得更透,白天还是有些凉。上午在98窟修复的人比前几天多,洞窟里放着流行歌曲,听着这些歌,心里会随之欢喜起来。下午进254窟,在隔壁的255窟见到海涛和陈琦的两张大的对壁写生素描,255窟的天顶残缺得厉害,只有几个清代的彩塑,这里放着一些杂物,已成了仓库。海涛从255窟拿了电线要接254窟的照明,插座在栏杆外,电线要从洞窟搭到栏杆外的树上,洞窟内是不能有电源插头的。
下午我们进城去看青少年歌咏比赛,昨天应是农村中学组表演,因为沙尘暴取消,今晚是城市小学组。评委们陆续到位,晚8点演出正式开始。所有演出的孩子除了脸蛋涂红,上眼皮也涂了红,也应了传统那句“染高”法。
2010年5月15日晚 莫高窟
今晚乘所长的车回莫高窟,城里又刮起了沙尘。所长说他刚才进城时莫高窟的沙尘更大,路两侧的树被风吹得摇来晃去,远处的沙尘就像“雾气”一样,使这里的风景变得“湿润”起来,仿佛置身于水汽浓浓的江南。沙尘越大,“水”的气氛越足……很奇怪,这样的天气里不远处的人和车的形象却清晰了许多。
昨天在322窟看到的西壁的菩萨后面画有几组舞动的松枝的叶子,就是刚才在路上看到的晃来晃去的树叶的样子。
2010年5月16日中午 莫高窟
昨夜刮了一夜的风,是扬尘天气,断断续续地刮。沙尘暴来得快、猛,几分钟之内已满天“迷雾”。它来得快,退得也快。早晨去莫高餐厅吃早点,气温是零上八度,在5月中旬敦煌出现这样的低温,历史上也少见。接待部的讲解员们又都穿上了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这儿住久了,就知道有时即便刮大风也可以出去散步。
13日,马强帮我办了进洞窟工作人员的胸卡。戴上胸卡就像莫高窟的主人一样,心里有点激动和自豪,也有了一种归属感。
昨天去马强家画他们全家福,中午李茹做的大盘鸡拌面,鸡是头天买的土鸡,味道香,但没敢多吃,担心一会儿画画头晕。老马坐右边,马千里中间,李茹在左,三人坐在一起还真是像,我起了稿,便一个人一个人画。先画老马,马千里和李茹休息,画完老马感觉不太像,等将马千里和李茹画完,感觉就都像了。李茹说要将她画得年轻漂亮点,这样老马看着画中的她就不会“花心”了。下午去高山、王峰的画室。高山早期的画直接而率性,画的味道挺“文气”。
前天晚上,海涛夫妇约我去家里吃饭,他们住在保护中心后面的一排房。我在1997年带学生来曾住在这里,但那是旧房,现在的三排宿舍都是后来新建的。他们的房子是套间,举架高,外面是父母住,里面是陈琦夫妇和女儿吉祥。吉祥的床是姥爷亲手做的。这顿晚餐的八菜一汤都是由陈琦父母来做,有两种鱼,其余是素菜,很爽口,又清淡。从交谈中得知陈琦父亲是地地道道的环保主义者,对食品的选择十分挑剔,他和老伴在陈琦怀孕时便从东北老家来到这里。我说他们在敦煌是陈琦夫妇的福分,临走又带了一瓶老人亲自做的西红柿酱。
14日下午进6窟,这洞窟的感觉像是刚画的一样,色彩鲜艳,纯度高,甚至有些“粉气”。可见同一时期的洞窟因各种原因,壁画保存的完好程度也不同。所以说莫高窟壁画的现状满足了人们不同的欣赏口味,使得全世界各族人民都喜爱它。
5月4日,我和所长在莫高窟后的治沙站写生,画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发现有一叠裁得整整齐齐的擦笔纸在我装颜料的袋子里,一想便是所长放的,心里顿生一种感动。
2010年5月17日晚 莫高窟
昨晚与所长去酒厂。这条路是去柳园方向,出了敦煌城,路标上写着距柳园127公里。这条路曾走过三次,但都是在半夜,分别是1994年、1997年、2007年带学生来敦煌从柳园站下车,然后坐两个多小时的中巴到敦煌。记忆中只是觉得柳园车站很小,大概三次都是4月份来的,且都是在后半夜被列车员叫醒,下了车便找中巴,然后一路颠簸,也看不清外面是什么。每次到敦煌城里,天已亮了。这次去酒厂发现这条路不太宽,路两旁是高高的树。上周在七里镇市场买的水萝卜已变成“敦煌人参”了,又粗又白的它一星期时间水分全蒸发掉了,奇怪的是在根部却发出了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