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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建伟访谈:“正确”的错误

时间: 2009.3.5

记者:《征兆》是你比较新的一个作品,能谈一下这件作品吗?
汪建伟:《征兆》是2007年5月份的作品,当时在德国哈比克剧场有个活动叫做《迂回中国》。剧场在欧洲已经涉及到了装置、行为、影像等,但是在中国,还仅仅是一种演出,不是舞蹈就是戏剧。看过场地之后,我给策展人谈到另外一个概念,叫做交叉感染。这得益于我好几次跟德国艺术家的谈话,我很注意他们使用什么样的知识来跟中国人谈话,一般的话题他们会跟知识分子一样谈论,但在谈到中国问题的时候,他好像在使用一种特殊的经验,一种道听途说的方法来与我沟通,这是我的出发点之一。整个剧场包括通道、大厅和休息室,通道和休息室放的是我以前的影像作品。测量场地后回到北京做作品,我将四组短片在同样的舞台上,通过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区域来呈现。这是一种表演,而且是将表演放在异地,每一组的空间之间没有行为上的联系,只有视觉上的联系,在摄像机打开的时候,我在检验一种方式,就是视觉与空间有没有构成一种共同的关系。

记者:从观众的角度来看的话,视觉与空间之间会不会产生一种叙事?
汪建伟:我不知道,我下来问过几个观众,第一种观点就是看不过来,第二种就是不适应这种观看方式,总是在问哪个是重点。在作品中我把四组录像做成了不同的时间段,包括他们的服装、行为方式,完全是在我们概念中的时间分段。在这个空间里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他们会形成一种关系。作为我的身份,我知道每一组的关系和现场,但是当四组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现场我是无法预测的,我只能预测一种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我叫做《征兆》,就是说我只提供一个征兆。

记者:我见过这样一件作品,一个黑的空间,一共有5面墙,同时播放了5个作品,我觉得跟你的作品有点类似。
汪建伟:我以前用类似的方法做过作品,在柏林的时候拍了很多东西,曾经就在三个不同空间的通道中放三个不同的影像,实际上这是共时性的。video一直在探讨的就是的是共识性空间、影像与影像之间内在的联系,但是《征兆》比这个作品走的远,因为它有戏剧的成分,所有的东西都是排练过的,把戏剧这个表演成分加入进去了,而且几个部分本身就各自建构了虚构的线性叙述,而且这四种不同的线性叙事,又会构成一个看起来像叙事的空间,但是叙事与叙事之间却又没有办法达成。

记者:这种表演的必要性在什么地方呢?
汪建伟:就是虚构和被虚构,因为影像的正确性之前,我们对影像的阅读都来自西方的video art,但实际上video art是来自西方传统影像的正确性。

记者:正确性是什么意思呢?
汪建伟:正确性就是形成语言方式了,你一看这个作品你不会提问,你就认为它是一个作品了,这就是一个video作品最正确的选择,不会产生例外。但是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问题,就是因为它太正确了。当代艺术很大的程度上,不光是要挑战对公众的连接,也要挑战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你会有一个身份,在你的艺术里面是一种正确的艺术,每个艺术家是不一样。这里面有个建构影像的方法论,这就是非线性叙事。为什么把戏剧、影像和VIDEO三种不同的建构和拍摄放在一起,我看过的影像艺术、戏剧艺术、纪录片,他们在自己的系统里都很合理,但是我还没有看到过这三种方式放在一起。但是如果你的影像和时间有关,如何去建构?很少有人能够全部阅读完一部VIDEO。影像阅读的时间是很重要的,但是一旦阅读不是完全的,作品的空间就出来了。所以我开始尝试重新建构连续性影像现场。

记者:那做这个作品,跟之前的作品有什么联系呢?与你探索的主要艺术观念的联系是怎么样的呢?
汪建伟:
92年之前都在创作绘画作品,92年创作了的《文件》,紧接着是《事件》、《循环.种植》和《生产》,然后就是后来的影像作品。关系并不是说前后两者之间相互承接的,拒绝也是一种关系。我觉得你谈的这个问题是中国当代艺术一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作品与艺术家之间的关系如果不建立起来的话,艺术概念上的东西是永远梳理不出来的。

记者:我接触到你们那一辈的艺术家最初读弗洛伊德,后来读海德格尔,都是按照这个线索过来的。 汪建伟:那个时候读书像运动,出版社的书出来,人人必读。对读书的选择是2000年以后了,真正到了本世纪之后,出版业才发达起来。这个时候学习知识才不再是运动。我觉得85’s很重要的东西就是阅读史。实际上,研究85’s有三条线索,第一是文化史,第二是出版史,当时出版了一大批书,跟今天所有文化人的知识结构都有关,它建立起一个知识共同体,第三是民众,就是日常生活的80年代,他们认为社会潜在的需要这些东西。

记者:那之后的作品呢?
汪建伟:97年的时候开始做日常生活的建筑,经常跟国外回来的一批建筑师讨论跨学科的问题。后来我就开始拍纪录片,试验一种综合状态下所产生的视觉,《生产》还是有一点纪录片的味道。99年开始做多媒体戏剧,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概念。那个时候想做的,今天来讲充其量是一个影像装置。那个时候已经开始考虑综合的概念。另外还有一个就是我在《韩熙载夜宴图》的故事和福柯的思想之间找到一种关系,我就想到屏风的概念。这就是第一次建立起一个综合的现场。

记者:我现在明白你的正确性的含义,比如说一个装置,符合装置的语言,符合他的审美属性。讨论复杂性这些问题的目的在于打破这种正确性,对吗?
汪建伟:是的。《屏风》与第二件作品隔了三年,第三件作品现在还在做。有时候,想往前走,打破所谓的正确性。但是又不希望某些支配性的东西呈现在现场,那这个作品就没法阅读,作品和不是作品只有一步之遥。沿着这条思路,再往前走一步就有了我的符号。 

记者:为什么别人会对你感兴趣,也是因为你的作品会打破作品的正确性,而且你的作品是不按照常规出牌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汪建伟:
2000年我第一次参加戏剧节的现场,我注意到了所谓的戏剧性。别人对我感兴趣,他也在找可能性。我认为我就是在挑战这个戏剧节,就像我的表演一样,是不可能预测的。明年还有一个作品,可能跟前面两个还不一样,如果已经预测到这个东西以后,我还是比较警惕,尤其是作品的效果。我的作品最长的两个半小时,最短的六分钟,都是我剪的,我觉得这就是我跟工业化的区别。

作者 盛葳、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