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在长沙的新澜堂看过几件杨福音先生的画,有印象,刚才又去看了看展览,我总的感觉就是杨先生的画很独特,也蛮内在,他有点像我们中国的意境所追求的“三易”:一个就是变易,一个是不易,一个是简易。
他的不易,也就是不变的东西,这来自于传统,主要是一种精神境界。还有一种变易,这个变主要是视觉改变、当代人的视觉感受;还有一种简易,他的画是高度提炼的、符号化的、程式化的。要是用我们美术史的词语,张彦远讲杨子华就是“简易标美”。具体看他的画的时候,有一种感觉就是“静静地在动”,这个很有意思,他不是纯粹的宁静,也不是刚才李人毅先生讲的说内心的火山爆发,而是静静地在动,水在流、风在吹这么一种感觉,这个很独特。
再有就是他利用先把纸打湿的方法,然后运笔用墨,造成一种淡墨空玄的效果,想当初王梦楼称赞董其昌的画说:“书家神品董华亭,淡墨空玄透性灵”,杨先生将线条与环境互相渗透,本身就带有一种神秘感、空灵感,这更多的表现出他的内心世界、个性感情。
我们再看他画的东西,山水、荷花、美女、花卉,这三个还没有完全统一,也许以后会统一。花鸟画其中一部分小品接近传统的东西更多一些,很灵动,所使用的一些程式中,有自己的东西,但是还跟传统拉开的距离不大,所以意境也更为传统,山水拉开得就比较大了。
人物就很有意思,画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荷叶,跟马蒂斯式的、常玉式的裸女相结合,是一种中西的结合,这方面当然也比较有特点。我想其中的一种影响很大:以前在我们学校的一个美国专家,翻译的名字叫乔逊,英文名字叫乔逊•乔尼斯,这个人写了一本书在三联卖了好几个月,他说中国的现代性不是从跟西方结合开始的,而是从石涛那时就有了,这也是我们中国原来王森然等一批老前辈的看法。八大在这里就很重要了,如果你研究一下整个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史、美术史,可以发现,不同类型的画家都会从八大拿点儿东西,齐白石还经常后悔自己听了陈师曾讲的去学吴昌硕,没有去研究八大。这是一个研究课题,八大还有哪些东西,他后来发现了没有拿过来的,很值得研究。比如说潘天寿、李苦禅都是属于这一种,还有丁衍庸,丁衍庸对八大的学习,现代性更强一些,只是他画的人物不是很美,这一点不一样。
我觉得,同样是发挥传统,一张好的画光有现代的东西不够,光有古代的也不够,必须有超时代的,还有符合这个时代的特性,它才能够丰厚、耐看。刚才尚辉先生说40后,我也是40后,我比杨先生大1岁,我是41年,他是42年,我们就看到现在有很多人,有些六神无主,刮什么风就赶快追上,怕落伍,这是一种,从八十年代就如此;还有一种是猛学传统,以为正本清源,作品却太接近传统了,或者是没有更多的从传统里面拿到优点。所以我说杨先生在这个年龄段里边还是很有成就、很有想法,也很有发展空间的。这种发展,一个就是我们可以设想,怎么样使他的人物、山水和花卉在语言上进一步统一起来。他里边有一部分是来自民间的,民间瓷也好,敦煌壁画也好,这是很明显的,也有一部分是来自精英艺术,特别是有一些画的题目很讲究诗意的。我们曾经开过一次关于八大的会,有一位日本的专家,也曾在我们学校,叫宫崎法子,她跑了很多欧亚国家,到博物馆收集了一批图像,这批图像是比八大山人还早的,跟八大山人的图像差不多的一些东西,也就是说这些图像,实际上在八大之前就已经有了,我想他如果在这方面做一些研究,可以吸取到经验,进一步把他的语言统一起来,把民间与精英的统一起来。
还有一点,他现在的画符号性、程式化的东西比较多,就像刚才讲的他是在学习前人,不管是中国的前人还是外国的前人,都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我最近在读王原祁的《题跋》,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王原祁的《西岭云霞》的卷子上,他学黄公望,说我像,我不要求像,说我不像又不能不像,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无论在图式上学古人,还是像齐白石师造化,都是似与不似之间。怎么学古人,包括学到似与不似的关系,找到这把钥匙,那么艺术就能再提高一个境界。
艺讯网记者:张晨
(本文根据2011年7月22日杨福音作品研讨会薛永年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