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以下简称“朱”):看完您的水墨集,感觉和您一直以来的丝网版画创作是一脉相承的。
张桂林(以下简称“张”):中国画有很多好的东西,以前一直做版画,和国画接触不是很多,但骨子里是中国人,对中国的艺术还是有情结的。而且我们做丝网版画的都要用菲林片画版,拿墨、拿毛笔,有一次在纸上一画,觉得在菲林片上达不到的效果在纸上能做到,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其实我的题材和丝网的创作还是有呼应关系的。
朱:这本水墨集,基本上就两种题材,鱼和风景。我记得您最开始用丝网版画也做了不少《鱼》的系列。
张:对,其实丝网一开始倒没做鱼的系列,鱼系列是后来做的。我们是从文化大革命过来的一代人,作品还是有那个时代很深的烙印,现在看我以前的画,比如说《古老中国》,其实是刚刚改革开放时期我的一种反思,中国虽有五千年历史,但是当国门一打开看中国和西方国家,差距好大。后来做了《拆》系列的作品,也是对当时社会生活的怀旧情结,接下来才做了《鱼》系列,一方面在中国,鱼代表了吉祥,还有就是包括人类等动物都是从海洋里由鱼进化出来的,鱼的生命力很顽强,很符合我在丝网版画要表现的主题,后来又把这一题材延伸到国画来。
朱:您现在的丝网版画创作已经由“鱼”转变为更加抽象的表达,为什么水墨画还在延续鱼这一题材的创作?
张:因为在丝网创作中我做过具象的东西,经历了由有形象的鱼向抽象形式的转变。我自认为国画中有些东西,如果直接进行抽象的创作,我感觉会有些空。同时还得对水墨有一个认识,需要循序渐进地掌握,所以做具象的东西可能好一点。
朱:看您的水墨画感到非常自由,而对传统中国画概念中所强调的笔墨语言,您似乎并不太在意,那您怎么看这样一种现象?现在很多画家更多地就拿水墨当成工具一样使用,就像铅笔、钢笔、水彩、油画一样,更侧重艺术家的表达,而非画种本身的语言传统及界限。
张:你说的非常对,我想强调的就是把水墨当成工具,没有很多传统的束缚。其实坦率地说也是一个借口,我现在的年龄已经不允许我在科班从头学起了。虽然听起来这是件坏事,但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这使我完全把它当成了工具。传统的包袱很沉,很难跳出来,大家都知道学画入门是比较难的,其实跳出来更难。因此我的画根本不叫国画,我只叫它水墨,只是拿它作为一个工具来做,我们看了那么多岩画和儿童画,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技法,那么多规矩,而他们的画大家都公认很生动,因为他有情感的投入,就像掌握语言想说话一样来表达他所要表达的东西。还有我画鱼也没有那么规矩,大家知道芥子园画谱中对物体的表现手法要求很严,而我的鱼很少去参考这些东西,我认为自然很神奇,无论我把鱼画成什么样自然界都会有。我对学生打过这样的比方,把不明白的事搞明白那是科学家,把明白的事搞糊涂那才是艺术家,我不去过分要求表现的对象像与不像,只要画出来大家都说是鱼就行了。
朱:这个比方很有趣!
张:其实把不明白的事搞明白那是科学家,是有法的阶段,而把明白的事搞糊涂,是无法的阶段,这便是进去和出来的一种关系。太守规矩走,比如说竹子怎么画,鸟怎么画,树怎么画那就像流水线上做的东西,那不是艺术,大家不会喜欢。有些人功底很好,画的很熟练,但画没什么意思。
朱:那您的《乡村系列》也不是写生的吧?
张:不是,都是我想象的。和你透露个秘密,其实我画的风景,都是画鱼把纸画坏了,又不想浪费这张纸就顺势改成风景。我的包装纸都用来画画了,一点都不会浪费的。
朱:我看您刚才给我看的作品还有画在作文纸上的?
张:有,那是练字的纸,所以不能称为国画。
朱:这批水墨画画了多久?
张:两三年,其中还有段时间在摸索。
朱:那您现在还做丝网版画吗?
张:做。但相对少了,因为做丝网需要工具、体力。有时特别想画画,比如画油画,你需要准备工具,在屋子里画还会有味道,水墨拿起来信手就可以画,版画操作就更不容易了。但水墨随时随地都可以画,非常方便。
朱:我感觉您的创作状态特别放松,特别好。
张:有一次我到一个地方画画,人家准备的纸很好,我平常用的纸都比较差,我就特别馋那好纸,就像小孩儿馋好吃的一样。那次画得特过瘾,一口气画了一百多张,没几天功夫把他准备一大摞纸全画完了,人家来了一看非常吃惊。有时,我常常想刻意在每张纸上画一样的鱼,但回头看每张都不一样。
朱:在一篇写您水墨作品的文章中,说到您的作品是在奇特的构图中彰显出对象征主义的膜拜。
张:其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什么是象征主义的膜拜,我只是想画画!单纯的想画画而已。像小孩儿一样,就是想画画。
朱:画画和您的生活是个什么关系?
张:基本是融为一体的,就和我们开车一样,车开了多少年后,车就和你的身体一样。比如你现在问我开车的一些具体操作问题,我其实自己是说不出来的,都是本能反应。有次去修车,修车师傅让我踩刹车,我一时都不知道刹车在哪。画画也是这样,我每天最舒服的事儿就是画画,特别舒服,什么事情都不用想。
采访&编辑:朱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