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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立鹏:送韦启美教授远行

时间: 2013.9.3

韦先生,你是我们心目中亲切的良师,也是我们风雨人生中相识共事60年难得的益友。

出生在1923年,你饱尝抗日烽火流亡生活的艰辛,上世纪40年代走进中央大学艺术系,作为徐悲鸿院长的得意弟子,1947年成为国立艺专的青年教师,开始了60多年的坎坷艰辛的艺术人生。

回想五六十年代,美院初创,你和李斛等先生都是中央美院青年教师队伍的中坚,深受同学爱戴。七八十年代,我们怀着沉重抱憾的心情,目睹老一辈画家王式廓、董希文、吴作人、艾中信、罗工柳先生渐次逝去。在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又一时青黄难接的关键时刻,你担当起油画教研室主任和研究生班主任的重任,兄长般关注着系里的工作,热忱地推动着油画教育事业的发展,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出色的青年画家。

韦先生,在同龄人中你体质最弱,可思想却最年轻;在煤渣胡同,那时身居真正的陋室却精神境界最高。你不事张扬地在教学与创作两条战线奋斗,在油画和漫画两个领域里攀登。

作为教师,你平易、诚挚、通达、幽默,从不居高临下,而是“从奔跑前行的青年画家身上吸取参与艺术马拉松的勇气”。真正实践着教学相长的理念。从油画系走出去的本科生、进修生、研究生、博士生们,谁人不记得你亲切的身影?谁人不感激你智慧的点拨?

作为画家,你深怀历史责任感,你说:“我不能抗拒多彩的生活对我的巨大诱惑,也无法抑制我对现实生活广泛的关注和探究,我想的是参与而不是逃离。”你“在油画中表现人的尊严,在漫画中表现孬人的卑劣;在油画中表现对生活的祝福,在漫画中表现对生活的批判”。你严肃的艺术人生成为苦心探索的画家同行们的楷模,为艺术学子们作出榜样。

作为善良正直的知识分子,你以艺术的良知、睿智的思考、犀利的目光,以自己的实践“力图超越、突破、消解已成为某种霸权的或已濒僵化的规范”。“画自己爱画的画”“画别人不画的画”,独来独往,执着地坚持自己人生与艺术的理念,追求诗意的蕴藉,追求语言的简约,默默无闻地耕耘创造了被众多评论家誉为“诗意现实主义”的艺术,延伸丰富发展了真正的现实主义优秀传统。

作为学者型的艺术家,你相信艺术创造中理性的力量。你集炽热的激情和理性精神于一身,让随意的表达,无意的挥洒,不脱离清醒的创造意识。你说:“是我在画画,而不是画在指使我,是我背负着画在攀登,而不是被画牵引着滑行。”

敬爱的韦先生,在今天为你送行的时候,我想起你10年前的话语:“人至老年,与其更多自信,不如更多向自己质疑。100句给自己抚慰的回忆和给自己包装的言词都不如挣扎着做一步新的跨越。”多么诚挚的心态,多么宽阔的胸怀,多么高尚的境界!你正是以羸弱高龄之身挣扎着不断跨越前行。

你希望凭借艺术理性,在画面构建完善的秩序,使之成为情感的殿堂,成为远航船的龙骨,让感情航船驶向观众心中的港湾。60多年来的辛勤劳作,你为艺坛献上了大批珍品,《初春》、《青纱帐》、《小蜜蜂》、《新线》、《班机上》、《水上》、《附中的走廊》等等油画和大量漫画作品。这是你一生心血的结晶。敬爱的韦先生,你的油画艺术不但能给人以慰藉和遐想,你的漫画艺术不但有益于世事人心,它们已成为激励人们奋发前行的宝贵精神财富。

韦先生!你86岁的艺术人生没有虚度,它平凡而灿烂,从不张扬却能深入人心。如你所愿,你的艺术魅力,你的人格力量,真的已经驶入观众心中的港湾,也就必然驶入了步履维艰的中国现代美术史册。吴作人国际美术基金会授予你“造型艺术奖”,文化部授予你“笫六届造型艺术成就奖”。

韦先生,前几年你在《蓦然回首》一文中述说自己的创作心态:“敢作为却惶恐、苦恼又快乐着、走在前进的潮流中而甘于处在边缘,像喜剧,更像悲剧。”这是一位老艺术家的肺腑之言,包含多少喜怒哀乐,多少夜半的沉思。其实,韦先生,你86年艰辛的艺术行旅,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是一幕融喜剧与悲剧于其中的庄严肃穆的人生正剧。

韦先生,安息吧!上天有灵,愿你和徐院长、吴院长等老辈画家们天堂相会,愿你们的精神人格和艺术魅力鼓舞后来人继续前行!

文/闻立鹏

原载于《中国油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