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紫善于用浅淡的笔墨勾画生活的姹紫嫣红。她的画平淡率真,充满童趣,而用笔着墨又富于文人古意。比如,她新画的虫草题材。燕紫笔下的小虫它似乎对自然界的花草并不在意,而特别喜欢探寻人的空间。它自由地穿过一个晾衣架,在书籍、画册、经卷、报纸等等各种或经典和或庸俗的印刷物前驻足不前。它时而抬头仰视学术经典;时而费力地拨弄着一卷半开半掩的浮世绘:偷窥其中的春宫裸女?当它小心翼翼地拂过时尚杂志的封面时,可曾留意channel最新推出的那款烈焰红唇?当它在葛饰北斋滔天巨浪下的逼真图像下战栗时,它是否了解这幅日本画曾几何时撼动艺术史的力量?没有人知道在那些堆积如山的古书经卷中,是四书五经、时尚广告、宗教经卷,还是密宗瑜伽健身术更适合小虫的口味。小虫在不经意间长大,而它面前的这许多震撼?诱惑?规训?障碍?陷阱?是否就是它成长的必经之路和短暂的生命中无法回避的现实呢?
古今中外的艺术家画草虫静物者,或借物言志、或感叹时光的流逝和生命的短暂。在现代中国水墨画中,齐白石最善于用简单、朴素的笔墨画平凡的景物,他的虫草画充满了天然之趣,他的创新在于打破了文人画疏离于现实、寄情于山水和亭台楼阁的传统,把日常生活情趣和世俗景观带入水墨画之中。在当年,齐白石的画是与众不同的新锐,而今天,齐白石的画已经进入历史,成了一种新的水墨经典和文化传统。当现代水墨画家再画虫草小景,已经不得不面对齐白石这座山了。
燕紫画虫草是和大师齐白石的一次对话。这种对话所探讨的不仅仅是笔墨的问题,而更重要的是如何用笔墨处理现实生活的问题。草虫对话,不在草虫之间,而在乎于艺术家对历史和现实的思考之中也。其实,燕紫不仅仅画虫草小景,也画擅长画风景、人物,尤其是仕女。因此,我们在这一批虫草画里,依然可以看到她画人物的功力。她的画线条灵动、洒脱、有个性,善于用古法笔墨表达现代生活感受。其实,无论画哪种题材,作为一个当代水墨画家,章燕紫都会面临同样无法回避的问题:传统水墨如何表现当代的现实生活?
象大师齐白石一样,燕紫的虫草画同样是对真实生活的观察,只是这种观察来自与以往的大师全然不同的生活经历和视觉体验。燕紫的小虫从农村的草叶上、豆荚上、麦田里跳到了都市人的生活和情感空间里,它和我们一样兴奋地探寻着周围的一切,穿越于古今中外各种视觉图像之间,它惊异于这个世界的变迁,在旧的沉积和新的诱惑之间迟疑困惑。在这个另类天地,它还能够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和自由吗? 当小虫带爬进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典藏时,它不会知道,它无意间触及到了另一个层面的现实,那里的问题曾经困扰着历史上无数艺术家们:“如何才能使短暂的生命进入永恒的历史,使世俗的瞬间成为文化的经典呢?”
邵亦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