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戴士和先生是早年上大学期间相识的,屈指算来已经有四十余年了。由于他年龄最长我几岁,画儿又画得好,因此虽小我一年级,但都习惯称他作“老戴”。
往事如烟,似水流年。然而,人生中最重要,最珍贵的记忆,却永远挥之不去。在文革行将结束之时,我和老戴从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今首都师范大学)相继毕业留校,作为青年教师同住一室。
那些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每天清晨五点起床,提起画箱走出校门,等到学生们七点出操时,我们已经抹完一幅小画回来。下午下课后,我们又出去画一张……年复一年的努力让我们对绘画近乎痴迷,油画写生,画色彩记忆,就连年终做贺卡也都是借来苏联艺术杂志(那个时代艺术资料匮乏,只有这种杂志可以一窥国外点滴信息)用水粉临摹里面感兴趣的画图送给他人。
我们曾聚在刘亚兰老师家里聆听她教授的油画材料课。我们曾旁听中央美院的美术史课程。我们也曾遍访名师——卫天霖、吴冠中、张文新、马运鸿、李天祥、赵友萍、杜健、高亚光……。
校园的傍晚,几个人搬个板凳聚在大柳树下,伴随着晚霞与蝉鸣讨论着各自感兴趣的艺术问题。
我们也曾一起携带画箱边画边考察中原文化。搭着拉货的卡车来到轰鸣的壶口瀑布;攀登西岳华山天险,水壶滚入深渊,差点失足成千古恨;考察龙门石窟下榻院子堆放猪头的旅社;白居易墓前背诵着首首唐诗;郑州火车站追赶徐徐开动的火车;干净的威海小城遇到当地好心的中学美术老师,在他家,第一次吃到鲅鱼馅的饺子……。
假日结伴到天安门广场,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五四运动》浮雕前面,注目远方,踌躇满志。那段幸福的时光让我们结下深厚的情谊。
1979年老戴以优异成绩考上中央美院研究生,并在毕业后留校任教。而我也在1986年考入中央美院,毕业后也留校任教。从此一起工作直至退休,这是缘分。
老戴画儿画得好,大学时即有“羊群里的骆驼”之称。在我看来,这不仅得益于他少年时在北京少年宫学习绘画的经历,更得益于在北京四中这所名校就学。对绘画的领悟能力总是快人一步,从雕虫小技悟出道理。加之个人坚持不懈,以滴水穿石之韧劲,领悟绘画之道。如今,在画坛上独树一帜,也在情理之中。
记得多年前老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在座谈会上我说:展览中大家看到老戴的作品,其实只看到一半,另一半隐藏在边框里。老戴作画后,总喜欢在内框侧方写下他作画的感受,犹如国画中的诗,依我看,这边框内的文字与画面具有同等价值。它们都共同记载着老戴“流汗悟道”的心路历程。
老戴很早就关注到中国画大家齐白石。特别关注他的大写意做派。然而,老戴睿智地将这种写意精神——“神似”,应用于油画语言当中。从而发展出色块强烈、用笔凶狠、图式奇特、妙趣横生的语言风格。“君不见,黄河之水手中来”,这样的境界与自信,正可以在他作品中得到很好的诠释。
老戴善于思考,常做笔记。他的思考体现在两本书中。一本是早年写的《画布上的创造》、一本是近年出版的《苹果落地》。上天文,下地理,左来右去,南腔北调,东拉西扯,将许多看上去简单的概念,通过层层剖析,让人窥见这概念非同一般的道理。除言之有理外,那字里行间清澈的思辨和闪烁的智慧都让人耳目一新。当然,这其中也透射出他机敏、果断、诙谐而通达的性格特征。画儿画得好,文章写得好,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本就不多,老戴算一个。
获悉老戴又将举办个人画展,呈此短文表示祝贺!
2017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