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遭受过多少质疑与冷眼,当代水墨的胜利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作为最具原创性的艺术形态,它已毫无愧色地站在了当代艺术的主体位置上。促成这一事实的原因是多重的——20世纪以来的以“反叛”、“创新”为核心的文化逻辑,复杂社会现实所导致的反思精神,本土文化的自觉以及新技术革命所激发出的想象力,如此等等。作为这一领域的杰出代表,蔡广斌的影像水墨创作不仅暗喻着当代水墨所走过的荆棘之途,而且还昭示着水墨在当代转型过程中所取得的累累硕果。
可以非常有把握地说,广斌的影像水墨更像一个隐喻:古老的水墨与现代影像技术在这里不期而遇,并以和解互融的姿态达到了高度默契;同时,一个真理由此显现:艺术家可借助传统资源来完成艺术的原创性伟业。
回溯起来,影像水墨的发生可谓源自于广斌自创的方法论:以智能手机拍摄、选择、整理、绘画或制作,部分作品还深入探索了手感化的涂绘之后,二次对作品所进行的影像化处理。水墨与图像的互侵与重构,让作品的视觉形式始终徘徊于人性化与智能化相互交叠的语境之中,也由此宣告了一种新型美学范式的诞生。
主体、智能手机镜头与社会性典型场景三者之间构成的“此刻”,成为广斌影像水墨的核心词汇,它复杂、含混而多义:既指广斌对社会场景、个体存在现实的瞬间感知与片断感受,也包括由此带来的忧患意识与内心焦虑,即“私密化的个人内心深处的思考”;尤为重要的是,它指向了当代社会生活与个体存在的密码——拥有了“此刻”,便拥有了存在。对精神迷失的社会与个体而言,“此刻”似乎成了唯一的宗教。显而易见,在广斌的影像水墨作品中,“此刻”是一个即时性概念,既无过去,也无未来。然而,它却是广斌影像水墨的起点,也由此决定了主体创作行为的双重性质:以哲学家的方式释读“此刻”存在的性质;以艺术家的方式探寻影像水墨对“此刻”的呈现方式。
有趣的是,在另一类型的创作中,广斌又试图重建“此刻”的历史与未来维度。近年来,广斌持续性地摘取敦煌及各类传统绘画中的图像,以此为原型,通过抽象、修正的方式进行再绘制,广斌将这类创作方式称之为“一种新的中国式的意境表达”。令人惊奇的变化在于,在这类作品中,时间不再是即时性的,不再单一地指向当下,而是过去——现在——未来所组成的新的时间星座。换言之,过去、未来均镶嵌于“现在”之中。孤悬而青绿闪耀的敦煌图像意味着什么?经过高度抽象的虚化,图像在吸收了现代影像技术的同时,又以墨彩的再构而复归其古老的根脉与宇宙观。细读图像,可以感受到作品背后的两种交替相生的力量:广斌的本土文化自觉和水墨对文化记忆的自我修复能力。作为对“此刻”现实的补偿,敦煌母题的创作无疑具有了某种救赎意识。
总之,在蔡广斌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寻觅到一位卓越艺术家所拥有的禀赋与能力:哲理般的思考,对现实的过度敏感,渴望历史的内心自觉,对未来语言形态的建构欲望……所有这一切,足以让人们坚信:蔡广斌是中国当代艺术领域中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
不仅如此,广斌还是中国当代水墨国际化的有益实践者与积极推动者。将于2018年7月在意大利威尼斯奎里尼基金会博物馆举办的“蔡广斌影像水墨艺术展”,便是一个极好的例证。事实上,蔡广斌的作品早已超越国家、地域和族群的羁绊——每一位来自于不同族群的观者,只要对人类普遍的生存状况稍有感知,便可以自由地阅读他的作品。
20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