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2日晚间六点半,日本东京艺术大学美术系艺术学专业教授片山真备,于中央美院图书馆学术报告厅进行学术交流讲座,讲题为“11世纪至14世纪日本出土高丽青瓷的特征及其流通途径──简述中国出土高丽青瓷之比较研究”。片山教授以高丽瓷一物为起始点,展开伴随“物”而生的中日韩陶瓷交流史,从东亚文化圈的角度,以考古发掘为基础,考察瓷器的生产与流通过程,及其制造方法、纹样、图像等议题,除了深具美术历史之意义,并可从中窥见相近文化之间的渗透倾向,或扩及至各自所追求之美学价值。
她将本议题分依时间分为三阶段。首先,高丽青瓷于11世纪开始传入日本,其时为日本平安时代,对于青瓷白瓷器需求逐渐增加,于今日福冈北部发现最早之高丽瓷;同时期中,亦得见中国越窑工匠直赴高丽的历史文献,以及中韩烧窑遗址相似之地下证据,藉由比较二地瓷窑之出土物,极高的雷同度显示二者间在生产工艺及生活品味上已出现紧密关系。
进入12世纪,高丽瓷已由初度生成,逐渐成为高级品,并受中日认可,《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中曾记载:“汝洲新窑器,大抵相类”,高丽瓷已与宋朝极为珍视的汝窑瓷器,于色泽、器型或质量上,十分相当,其时除了高丽,附近并无他国家得以如是。由中国书画中的描述,亦发现高丽香炉,与宋人人物画中的香炉相似,可见中韩文人书斋品味或有相互效仿之趋势。此世纪之中日出土物,器型相仿,难以断定从日本发现的高丽瓷,自高丽而来,或先经由中国而传向日本。基于菲律宾亦出土相似青瓷,推测高丽青瓷,应是透过中国海运,输往东亚各地,由于十二世纪中叶,高日间只剩一贸易窗口;南宋时期,高丽亦将多数商品传入中国明州。
13世纪,日本镰仓武士尤好高丽瓷,其分布因而从该阶层中大幅扩散,流通于寺庙等其他高级阶层。出土器物多为瓷枕、香炉、梅瓶等,与杭州出土的青瓷一致。瓶上构图深受中国画影响,如树石图与花鸟画中的黄荃体,由于日本自8世纪以降,树石图谱系已然断绝,却在12至13世纪后,重新出现柳树等纹样,别具美术史意义。值得深究的是,同一纹样在中日韩不同种类之工艺品中流转,其时高丽瓷上常见的云鹤纹样,与南宋织品纹样雷同,并在日本漆器工艺上,发现白鹤向上、向下飞翔的新图像,可见其受南宋及高丽瓷之双重影响。神仙思想未普遍的日本,以松树取代云气纹,形成另一独特图像,亦见其深具再创造力的在地主体性。
自元朝要求高丽入朝以降,日与高丽互动之文献就此中断,此时,日元贸易频繁,高丽瓷再次由中国传向日本,中国自身出土之高丽瓷亦大幅增加。由日本出土之青瓷,可反向窥见元人的喜好,以及经日人转换的新品味、新用途,如瓷枕,日人将之作为“花瓶”使用,并与日本赏花文化相结合;又如日画中,“付书院”的展示空间里,摆设中国的陶瓷、漆器绘画,为了装饰该空间而进行加工, 以别于中国文人的书斋概念,独具日本特色,形成新的意义。
14世纪末,高丽烧制陶瓷器窑增加,尤其庆尚南道一带,《高丽史志》记载:“院自今禁铜铁器,专用瓷木,以隔习俗”青瓷需求增加,变成与铜铁器较相仿的茶色,兼顾坚固与实用。当明代海禁开始,高丽青瓷传入日本不再经由中国,乃由庆尚直接通往日本。日本茶道具文化中,不乏使用高丽茶色茶碗, 青瓷构成了日本人理解高丽茶碗的基础,并且作为日本将外来商品与在地文化紧密结合的一特有现象。
探究曾经于东亚盛极一时的高丽瓷,不仅将之视为流通商品,其过程可发掘各种意义,包括各种复杂的历史现象与文化互动。
文、图/陈雯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