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1日下午，“从《芳春雨霁》到《静听松风》——试说马麟绘画的宫廷背景”讲座在中央美术学院北区17号楼203教室举行。主讲人王耀庭教授是台北故宫博物院书画处前任处长、台北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台湾大学文学硕士，台湾艺术大学书画画学系兼任教授，专业领域为中国书画史研究与博物馆事务管理。讲座由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黄晓峰老师主持。
本次讲座所探讨的是珍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几幅马麟的画作，讲座包含这两大主题，着重介绍这这几副宫廷画作中所呈现的南宋宫廷的地点，以及人物表现与政治背景的关系。
讲座开始，王耀庭向我们简单介绍了宫廷画，即皇室作画的功能：除了拥有教育借鉴作用之外，宫廷画可以作为纪实故事、以补充文字不足以表达的事件，另外，相对于国家政事的典范，记录皇族的休闲娱乐生活也是宫廷画的一大主题，富有浪漫趣味。而马麟活动于南宋宁宗和理宗两朝，是宋代最为典型的宫廷画家之一。
首先，王耀庭向大家介绍的是马麟的《芳春雨霁》，“芳春雨霁”四字由宋宁宗所提，旁印有杨皇后的“坤卦”印。南宋皇室宫殿在今杭州，即武林，不得不提及周密《武林旧事》一书，此书中的《故都宫殿》一节，记录有“芳春”一地。而《芳春雨霁》中的“芳春”，语含双关，一是限定了皇家的活动范围，即是庭院深深的南宋皇家禁苑中“芳春堂”杏花树景；一是从画中尚有保存的淡红色，推断“芳春”所指的是杏花开放的时节。画面用墨、用笔描绘的是杏花开放的季节，雨后天晴，水汽在阳光底下腾腾升起的场景。王耀庭先生讲到，这便是用美术史的方法观画，不仅可以从画面本身进行，也可以从画作背后，美术本身之外，图像所记录的事件、地点、背景驱动力、社会背景等多方面进行画作赏析。
马麟的《秉烛夜游》、《钱塘观潮》同样可运用这一方法来进行解读。周密《武林旧事》《故都宫殿》一节，“照妆亭”条下，夹注“海棠”，由此可确定画面地点为南宋宫廷的照妆亭；而“照妆”取意苏东坡诗“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与《秉烛夜游》图中高烛、木海棠树、以及当空明月的高度契合。再看《钱塘观潮》与苏诗“寄语重门休上錀，夜朝留向月中看”，诗歌与画作，契合程度十分之高。此二幅画作皆以苏诗入画，即反映了南宋高级知识分子对于苏东坡诗文的喜爱，也可见南宋时期苏东坡掀起的“苏热”风潮。
王耀庭又举例马麟《华灯待夜》一图。从题词来看，画面内容是皇室设宴款待杨皇后的义兄，图中画有梅花，花下有一群宫女起舞。王耀庭认为，美术史是一个杂学，除了了解本专业知识之外，还需了解其他方面的知识，要研究这幅画，必须有舞蹈史的相关知识。王耀庭先生在查阅中国舞蹈史时，得到一条有效线索，即高丽访明之后 ，留有《进馔仪轨》一书，此书图文并茂，记有“唐舞”（即宋舞），与《华灯待夜》中的舞蹈极为相似，加之《武林旧事》《故都宫殿》一节中所记载的“梅堂”，王耀庭先生认为，此图所记录的是在南宋宫廷之中梅堂只一地点，所进行的“梅舞”表演。
以上四幅宫廷画作，皆是马麟所绘的南宋宫廷贵族的休闲娱乐的“私生活”，富有生动情趣，且能够反映和记录事件、地点等美术本身之外的信息；那么，关于南宋朝廷的“政事”、“国事”，宫廷画家也做了相应的描绘。在接下来的讲座中，王耀庭着重介绍了《静听松风》以及,《伏羲坐像》这两幅画作。《静听松风》（1246年）中高士，头戴一顶纱帽，不禁让人联想起陶渊明的形象。画面用笔娴熟，人物侧耳倾听的动作和专注的眼神表现“静听”一词；草动、松针抖动、松树干上的流水型的线条等笔调，来表现抽象的“松风”一词。《长物志》卷五中提及，“送画院众工，凡作一画，必呈稿本，然后上真”，由此可见，宫廷画家作画，需要先起稿本，然后上报上级批示，如皇帝同意，则接着上色，王耀庭认为，此幅《静听松风》图的稿本，正是马麟的父亲，马远所做的《松泉双鸟》图，二者母题接近，都表现松树、童子、高士，但如若画中人物真为南宋皇帝，那么，为什么皇帝要选择一个高士形象来表现自己呢？
德国思想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对于建立统治的合法性类型学区别了三种纯粹合法性统治的“权威”，即“理性”、“传统性”、“神圣性格性”。其中，“传统性”就是宋朝理学所推崇的“天命”、“正统”说；而“神圣性格性”则是把权利的中心，提高为人们所敬畏的对象。理宗时期，理学盛行，朱熹一派被称为“道统”，因此，表现伏羲、尧、舜、禹、商汤、武王诸像的《道统十三赞》画成，《伏羲坐像》便是其中一幅。这两幅宫廷画作的功能、目的都是一致的，通过神化皇帝形象，宣传理学所推崇的“君权神授”和“天命说”，使人们接受皇权的合法性，起到巩固南宋统治的作用，历朝历代如此做法屡见不鲜，可见人物形象的表现与政治背景只见密不可分的联系。
讲座的最后，王耀庭又通过明朝历代帝后图像的研究，说明帝后像和所谓“相学”之间的关系，不过也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而异化帝王之相，使之“神圣性格性”，以达到统治者巩固统治目的，再次强调了图像的功能、目的，即是用图像来说明统治者的正当性这一观点。
文/钟钰炜
编/林佳斌
图/杨延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