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主办的“中国古代绘画研究专题系列”以“故宫原画闹双胞胎－－传移摹写”为题，在2016年4月28日下午二点本校十七号楼203室，画下完美的句号。这次的活动主讲人王耀庭教授，是在人文学院院长尹吉男教授的邀约之下莅临本校。王耀庭教授为前任国立故宫博物院书画处处长、台北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台湾艺术大学书画画学系兼任教授。王教授1977年毕业于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中国艺术史组），三十余年致力于博物馆学实务，书画保藏、书画编目出版、策划展览及书画史研究，2008年于任内退休。到此，为期四周八讲的活动在人文学院杜娟老师、黄晓峰老师的协力主持之下，圆满落幕。

张彦远称：“刘绍祖善于传写，不闲其思，时人为之与号移画。”中央美术学院举办“中国古代绘画研究专题”系列讲座，在过去几周举要删芜,讨论了宋画款识形态，解析画面故事，反思艺术史学的研究方法，当前古画鉴识的发展局限，《富春山居图》延伸文人画山水以及“无用师本”、“子明本”衍伸的问题。然而，版本孰真孰假曾在1970年代引起美术史学界论战，2016年的今天，王耀庭教授重新诠释中国画模仿前辈优秀作品的传统学习手段，带领大家再次体会双胞胎作品的简约与繁丰之美。

故宫里的“传移模写”

讲座开始，王教授指出，为数逾万的书画藏品里几件耳熟能详的作品，象是怀素的《自叙帖》就闹过双胞胎、故宫的镇馆名品《宋范宽谿山行旅》和元朝《王蒙谿山鱼隐》也是三胞胎，以《清明上河图》为名的至少八件，以《兰亭叙》为题的更是不计其数。这是因为中国画有“传移模写”（也有用“摸”字）的传统。又说，书画其实就像在写文章，草稿上总有增删，定稿以后才能誊写。说到这里，王教授却表示，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都是正式画作，看不到上述现象，倒是在正作定稿时，随机易改之处经常留下痕迹，如上周说到的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前后作画费时三、四年，整卷先布置如许再逐旋填箚，但是到最后，画面末尾一段远山部份起好了轮廓，也以墨涂定了，但比对山的外型与墨色并不相符。

何谓“画样”

王教授表示完成的画稿，古人谓之“画样”，或称“稿本”、“粉本”。其中“样”之可贵，往往出自名师，当“画样”完成后，下一步才是将“样”如何转移到正式的画幅。至于如何“画样”？他说：方法并不固定，最简单者，是将“样”和纸绢重叠后，利用纸绢的透明性，直接依“样”描出。也可以挂在明窗上，就着亮光描摹。唐朝已有职业性的“临夫”摹制古书画，备有透光的桌子，这种方法复制原样，相当方便。“样”的另外一个约略相等的名词谓之“粉本”，意思是在“样”的背面扑上色粉，再以竹木尖锥笔，按照“样”上的位置，描于纸绢墙面上；也可以在定稿本的线段上，刺上针孔，再以疏松织纹的布囊装以色粉，轻将色粉袋在针孔部分拍打，色粉穿过针孔留于纸绢壁上，依粉点连结成线，就可以将原样过到本幅上。“样”为保存方便，往往比所需的画幅小，正式制作时，将“样”分格，再依需要依格放大，所以称为“小样”。

如果想看存世古画粉本，1921年史坦英从敦煌千佛洞带走的一件《佛像稿本》就有一张留有针孔痕迹的画稿。至于故宫所藏名品《宋时大理国描工张胜温梵象》，王教授引用李玉珉教授的观点，推测可能是南诏时，崇圣寺的壁画副本小样。

模仿“学习”还是“仿冒”

以模仿名家的作品为学习手法，是相当普遍的；或是见到一幅名作，以模仿的方式制作复本，甚至为了利益，依“样”仿冒他人的作品；在传移的过程当中，也会因学习者的认知，有的忠实摹拟，有的加上新诠释。因为这些原因，便累积出一批相似的作品。王教授特别选择院藏的《苏轼致季长尺牍》为例，如信中所示曹氏借去摹搨仿制，前后需二个月之久，可见制作仿本是相当费时的。而且王教授又强调，古代制作仿本不限于私家人，公家单位也有其必要。《历代名画记》记载：“天后朝，张易之奏召天下画工,修内库图画。因使工人各推所长,锐意模写,仍旧装褙，一毫不差。其真者，多归易之。”这演变成以假易真，监守自盗的一次偷龙转凤，可见仿手的高明。

再说，书画仿制产生副本有“临、摹、搨”等专有名词，有将纸置于原作旁边，依样学其浓淡大小。临本难免出现的差距，为求分毫无爽，于是出现将纸放在原件上，随原画曲折婉转用笔的“摹”法。像清屈兆麟的《仿郎世宁花卉》仿作郎世宁的《仙萼长春》图，仿制与原本莫辨，可说是令人叹为观止。

本尊与分身各有所长

王教授表示，古画长久留难免遭遇毁损，原创往往不可得，却能因历朝历代传移画本，相为互补，因此后人才有幸了解原画面貌。然而我们在传移摹写之间，不一定得判辨优劣真伪，象是经典名作中李唐的《江山小景》与宋人的《远水扬帆》，二者构景依稀相似，今日画史界仍难以定论这二件到底是画同一景？或有原本、摹本之关系？恐不必问。

原作与摹本之美，王教授诙谐的以修辞学为例，《书经》：“尔为风，下民为草”用七字；《论语》：“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用十六个字，意义上都相同，说来简约与繁丰之美的差别，双胞胎名迹，比对之余做如是观。

文/陈怡
编/林佳斌
图/胡思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