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存在主义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在其著作《恐惧与颤栗》写下，“唯劳作者才得食，唯不安者才得安宁，唯沉沦于下层世界者才能拯救可爱的人们，唯拔出刀子者才得到以撒。”艺术家向京大型回顾展主题“唯不安者得安宁”便源于此处，“对我而言，不安就像一个宿命，往往所有一切发生都是由不安源起的。”向京说。

2016年9月18日下午四点半，向京大型回顾展“唯不安者得安宁”+ 新作个展“S”于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启幕。本次展览由著名批评家朱朱担任策展人，是艺术家对其2011年之前16年艺术创作生涯进行全面回顾的首个大型个展，此外还包括近5年来创作的最新的艺术作品。

作为中国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家之一，向京21年的创作历程是观看中国当代艺术变迁的一个独特维度。 本次展览呈现的6个主线系列分别为“镜像”（1999-2002）、“保持沉默”（2003-2005）、“全裸”（2006-2008）、“这个世界会好吗？”(2009-2011)，“我看到了幸福”（2002—2010），及最新创作“S”系列（2012—2016）。可以说，艺术家对当下人性的困境与可能的出路的讨论是其作品一直持续贯穿的主线。

“整个创作过程中是被问题追着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把整个展览的标题定义在‘唯不安者得安宁’，就是因为这一切源于不安，源于对一切事情不够明白这样的一个状态。”向京说道。

“镜像”系列（1999-2002）集中了等人大尺寸的作品，这些面貌丰富的作品的共通主题是个体对抗外部世界的冲突。残酷青春与成长中的蜕变不仅仅出自个人体验，更是体现向京对存在这一问题一贯的偏好。向京在这一系列创作中，明确拒绝了所谓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而回归到了内在化的艺术表达上。这种典型的个人化的基点，正是为了强调个体观看世界的主观性：一方面，镜子折射出的事物形态并不是真实的事物；另一方面，“镜像”在这个时期无疑是艺术家自我观照的一个象征。

“镜子里的女人”从标题上最吻合“镜像”的命题，镜子有映射现实的作用，更是一种自我观照的隐喻。向京显然更热衷后者。在向京的创作习惯里，胸像的出现常常预示着一种实验的开始。在“镜子里的女人”这几件胸像里，已经褪去了“镜像”系列大部分作品里青涩的孩童视角，出现了后面几个工作方法的雏形。

“保持沉默”系列（2003-2005）借用了维特根斯坦那句著名的“对于所有不可说的，我们应该保持沉默”。可说的是表象，那些实质在不可言说中存在。在“保持沉默”系列作品中，向京涉及了庞杂的主题，以及多种不同的雕塑语言，“处女系列”、“身体系列”是身份问题的初试，同时也开启了她日后作品的诸多线索。

《白色的处女》（2002）是向京“保持沉默”系列中的子系列——“处女系列”中的一件作品。如果说艺术家向京的内在自我是随着她的作品而一道成长的话，那么与《砰！》同时期完成的《白色的处女》，是向京的内在自我第一次展现出一种“向来我属”的自我状态的作品。从人生阶段上看，“处女”意味着一种前性别地带的中间状态，这种状态是每个人成长并成为他\她自身的自我起点。“处女”是无性别的、尚未被社会化的、自我高度整全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中的“白色的处女”全无任何对抗性色彩，也尚未与任何他人发生社会关联，她的眼光全然关乎她自身。

在很多访谈之中，向京都表达过一种关于“老灵魂”的观念。“老灵魂”并不等于“老肉体”，而毋宁说是一种类似于柏拉图创世神话中带着前世记忆而来的生而知之的灵魂，“老灵魂”始终是带着真知识去理解自身、世界和他人，去讲述关于世界的许多故事的，这体现在其老年主题作品《秘密》之中。

《你的身体》是向京2006年创作完成的“保持沉默”系列的作品之一。作品的创作初衷，源自向京试图用艺术家本身的感性和直觉来反抗文本先行的方法、反抗一切既定的艺术作品阐释机制、反对以参展为目的的观念化的创作方式的对抗性意志。“那个时期有非常多观念艺术，我就想做一个特别‘反观念’的作品。”谈起这件创作，向京如是解释。

“全裸”系列（2006-2008）里，艺术家试图揭开皮肤之下的真实，在强调主体性的前提下，深入对人性的探究，以及个体与他者关系的讨论。在这个最聚焦最完整的系列中向京对“女性”、“身体”的话题完成了成熟且透彻的解析，以单性世界的作品超越“性别”话题。

在《一百个人演奏你？还是一个人？》中向京试图传递的，既是人与人之间温暖人心的力量关系，同时也是对人与人、人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的初步探讨。完成这件作品之后，向京发现这件完全由人类群像围坐组成的作品还是一个封闭性的闭合系统，它仍是一个圆。鸬鹚的引入无疑打破了作品的封闭性：鸬鹚既代表旁观者的视角，同时又呼应着女性的、阴性的、水的力量。

尽管群像作品关系性的引入已经突破了向京以往作品中个体叙事性的自我维度，但向京仍然坚定地延续着《敞开者》和《彩虹》等作品之中的问题意识，并将对人类群体性本质的思考延伸到了更宽泛的维度。因此，《一百个人演奏你？还是一个人？》这件作品既是“全裸”系列作品的总结，也是“全裸”系列作品的“文眼”。

“这个世界会好吗？”系列(2009-2011) ，艺术家通过杂技和动物两个作品系列探讨人性的“处境”的话题。杂技系列代隐喻人的社会属性，人在权力结构里，被关系被结构 的处境，各自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而动物系列隐喻着人的自然属性，那个充满本能和情感关照的的人性本质。可以说，杂技系列所隐喻的社会属性是人性外化的一面，而动物部分隐喻的自然属性是被社会身份遮蔽的内在性，那个人性真正的救赎。

此次展览一大亮点是艺术家蛰伏5年后推出的新作展“S”。在“S”中，依然延续她一直以来热衷的核心问题——人性，向京将引出“没有对象的性”，“权力对快感机制的压制”、忧郁症，记忆的反观与重组等命题的讨论，同时，通过具象的自戕，减弱了、冲抵了“太过于抒情的成分”，逐步瓦解了文学化结构，进而依托于单纯的形来综合感觉与思考的层次，从叙述性走向蕴含了抽象的具象。

提到向京二十余年的艺术创作，策展人朱朱表示，“面对一个已然确立的自我，超越几乎总是艰难的。”对于向京以往的作品，观众们很容易构建起一种线性的阅读秩序——题材被限定在女性世界，视角始终是个人化的内在透视，形象是写实的但具有格外强烈的心理张力，在整个当代艺术的语境里，它们罕见地凸显着对于生命本质的观照，因而被视为一种超越了年代现实的精神战利品。而艺术家创作是继续深化过往的表达？还是结束单一的创作面向，向记忆和经验索取别的可能性？朱朱认为，“向京的回答是后者。”

对于本次新作展，朱朱说道，“S是她的这些作品里一眼就可以瞥见的存在，它是线条、体态、应力状态和空间形式，更重要的是，是具象向抽象上升时的运动结构，类似于螺旋形的攀升，由此强化了地面和天空之间的垂直关系，以及处于两者之间的生命痉挛状态，而其余的主题只是被携带。”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契合此次展览的主题“唯不安者得安宁”，向京于展览3层呈现了其特别创作了一个关于“问题”的艺术视频短片，该短片由向京与天娱传媒先锋文化项目“明天的派对”联袂推出，也是“明天的派对”成立三年以来，再一次呈现给各界的不同寻常的策划。

展览将持续至10月22日。

文、编/林佳斌
图/林佳斌、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