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烤银杏”是王玉平的一件小尺幅写生，画面洁白的背景中心是一个小小的白碗，盛着露出红色果仁的白色果实。这件作品突出表现了艺术家贯穿整个展览的手法——画面中常常没有明确的背景，也看不到清晰的边缘线，王玉平通过色彩的微妙变化，使物品以一种非模仿的方式再现出来。
图1 《盐烤银杏》
《盐烤银杏》被悬挂在展厅入口，迎接着来观看艺术家同名个展的观众，该展览于9月4日在798艺术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主空间开幕。此次展览展出了艺术家近年以静物为主题的30余件绘画作品，在展现艺术家一如既往对色彩的敏锐把握的同时，突出了其生活体验中的逸乐与情动。
在这种不同于传统透视法的再现中，图像不再是一个代替不在场之物的柏拉图式幻觉，也不再是科学观察的参考对象，它们的存在是在同艺术家的关系中被定位的。王玉平对这些静物的观察，就像他曾经的北京写生一样，甚至更近一步——担任展览学术主持的汪民安表示，这些被描绘的物是王玉平私人生活中的手边之物，它们填充着王玉平每天工作、生活的空间，构成了他日常生活的氛围，也构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图2 《茶杯》 23 x 31 cm 纸本水彩 2013
于是，这些静物画突破了“静物”的界线，更贴近中国文人的传统，变成了日常把玩之物，其意义是审美性的。汪民安写道：“王玉平根除了这些物的使用功能。在这里，蛋糕和面包不是用来吃的，鞋子不是用来穿的，椅子不是用来坐的，杯子不是用来喝水的，书甚至不是是用来阅读的。相反，它们都是作为有生命的尤物来把玩欣赏的。”
图3 《烟灰缸-1》 29.7 x 42 cm 木板丙烯 2021
以罗兰·巴特对广告图像的经典分析来看，这种说法似乎显得太“小资”。在展厅正面的影壁上挂着一幅尺寸更小的手稿，一旁的艺术家自述写到：“这幅画大概是1988年画的，这样的画我前后画了一些。回想看，我原本是有庸俗柔软的一面。”对比王玉平90年代那些表现主义风格的代表作，即使考虑到时间的侵蚀，这幅画莫兰迪式的轻柔调子也是独特的，也难怪王玉平会自嘲“庸俗”。然而，墙上的作品们同时也有着另一种脱俗的张力，欧式的陶瓷咖啡杯、咬了一口的果酱三明治、等待清理的烟灰缸……寻常物在艺术家的笔下发生了嬗变，又不是纪念碑、不是商品、不是圣物，这种转变回归了美学的一种原初内涵：以感性重塑世界。在王玉平的重塑下，物变得柔软、轻盈，画面上的那碗盐烤银杏就像一块海绵，细腻的斑点是它的孔洞，时刻准备着吸收，也时刻允许逸出。
图4 《早餐-2》 29.7 x 42 cm 木板丙烯 2020
这些小品式的画就像巴特晚期讨论的照片：寻常之物本身具有“展面”（studium）的特性，标示出艺术家日常生活的“庸俗”一面；而与此同时，在艺术家的笔下，这些物同时也都有着“刺点”（punctum）的一面，不仅吸引了艺术家的目光，也调动着观众的审美意识。
图5 《椅子》 42 x 29.7 cm 木板丙烯 2019
汪民安将这种图像的特质称为“可爱的神话学”：“王玉平以轻快的跳跃色彩来涂绘物。他几乎不用黑白色，也很少使用稳重厚实的色彩，他试图消除物任何的凝重感。他在物上绘制的色彩丰富多样。这多样的色彩夹杂着粉色或红色的喜庆、欢快和轻松，这些喜庆的色彩在画面上愉快地跳跃，这些色彩的跳跃让物在说话，让物有⼀种活泼感，⼀种喜悦感，⼀种放松感，⼀种轻快感。这是没有悲剧感的物，甚至是没有苦涩命运感的物。”
图6 展览现场
如同古代文人墨客案头的文玩，王玉平画中的寻常物摇荡于精英与大众、高雅与庸俗之间。这也许解释了为何王玉平对日本浮世绘情有独钟，展览中的多件作品都描绘了他收藏的浮世绘画册。在展厅尽头的一件大尺幅作品《白马、浮世绘》中，东洲斋写乐、歌川广重等名家的名字被清晰地描绘出来——他们在商品生产系统中创作的图像如今已经成为了经典名作。浮世绘大胆的用色可能使王玉平产生了共鸣，而在艺术史上，正是浮世绘刺激了欧洲现代主义艺术的发展……尽管不是艺术家的本意，但展览却具体地呈现了一个艺术跨越历史时空的奇妙互动案例。
图7 《白马、浮世绘》 206 x 240 cm 布面丙烯、油画棒 2021
汪民安评论道：“正是因为平凡，这些情感并不激荡。正是因为平凡性，它也不是宏大和幽深的纪念之物，不是具有博物馆性质的景观之物；王玉平也并不是拜物教式的赋予这些物以辉光，他并不将它们神圣化；这些物既不是古物，也不是圣物，也不是奇异之物；它也不是充满激情之物，不是像梵高或者表现主义者那样，将物的内在之力暴露出来，或者让这些物进行强烈的动荡和摇晃；相反，这些物不夸张，不激进，不耀眼也不暴躁。王玉平赋予他们温和的内敛的情感。物，泛起的是情感的涟漪。”在海德格尔所谓的“在手”（Vorhandenheit）和“上手”（Zuhandenheit）之间，王玉平的物借艺术家之手重塑为一种全新的存在，也作为一种承载着作者历史经验的介质，践行着一种连接人与物、观众与作者的新现象学。
文丨罗逸飞
图文资料致谢主办方
展览现场
展览信息
“王玉平：盐烤银杏”
学术主持：汪民安
策展人：王将
展览时间：2021年9月4日 - 10月16日
展览地点：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主空间 （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2号798艺术区D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