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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大箴:力和美的交响——读闻立鹏的油画

时间: 2015.1.21

闻立鹏是我国当代较有影响力的画家之一,油画界许多重要活动几乎都有他的参与。他不仅在艺术创作实践上令人瞩目,在理论探讨方面也极有成果。在中国改革开放大潮的推动和鼓舞下,他投入了艺术革新的潮流,在近十年中,推出了一件又一件新作。而贯串他全部作品的基本内容,是表现一种精神力量,表现正义,表现美,这就是他自己说过的:“艺术的审美功能是最本质的,无论什么体裁和题材,我都追求真善美的统一。”

闻立鹏生于湖北浠水,是著名诗人、学者闻一多先生的儿子,196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研究班,曾任中央美院油画系主任,现为专业油画家。他画过许多闻一多像,因为他是在闻一多先生的思想和精神的哺育下成长起来的。他画自己的父亲,不只是为了纪念亲人,也是为了抒发他内心深处的情感,寄托他对历史和现实的思考。我在闻一多的画像中看到了闻立鹏,也在闻立鹏的言行和作品中听到了闻一多的声音。在一系列闻一多的画像中,《红烛颂》(作于1979年)的艺术感染力最为强烈,这位执着、顽强、坚毅的诗人和战士,在燃遍大地的红烛的衬映下,犹如一座纪念碑,矗立于画面。他侧着身躯,深沉而温情地审视着这世界。他歌颂着这漫山遍野的红烛,并随时准备在这红烛的火焰中为真理和人们的幸福献身。画面上波状流动的线、红色基调中的蓝和白以及大块的深墨,在和谐中有对比,在对比中有和谐。画中充满了诗意,充满了音乐感。

闻立鹏说:“艺术的领域十分广阔,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能尽其可能,各绘画品种之间,甚至各艺术门类之间的碰撞与融合,使艺术更加丰富。我喜爱诗,总想把诗意引入画境;我喜欢音乐,总想追求绘画的音乐美。”油画中的诗意和音乐感是由点、线、面和色彩等因素构成的,它主要体现在形和色的节奏与韵律上。西洋古典油画中的诗意和音乐感是通过严谨的写实手段加以表现的;而现代油画则追求较为朦胧和抽象的语言,以意境取胜。闻立鹏很重视欧美油画发展的趋势,他从中感悟到了一个真理:“中国现代油画语言民族化的重要途径,是加大油画中的写意成分。”从自然出发,又不拘泥于自然;注意利用油画材质的特性,又不拘泥于油画固有的造型手段,是近十年来闻立鹏油画创作的特色。所谓不拘泥于自然,就是在把自然物象转化为艺术造型时突出画家的主体性,使一切造型手段服从于画家的真情实感,以吐露胸中的强烈感受。所谓不拘泥于油画固有的造型手段,就是在自己的创作中吸收传统水墨的观念和经验,在油画创作中引进写意的因素。这种写意的油画要想通过自身的绘画语言传达作者的感情,是需要一定的技艺的,但其价值又不全在于技艺,而在于修养,在于感情,在于悟性,而贯串于修养、感情和悟性之中的,则是画家的人格魅力和精神气质。

在一些风景画中,闻立鹏通过色彩的组合来抒发自己的感情,早春的欢悦(如《春早》)、秋景的静寂(如《秋之白桦》)……在这些表现大自然片断的作品中,他把对自然景色的“情绪”的表现放在了第一位,我们称之为“表现情绪的风景画”。画家被自然景色中一种浓郁的“情绪”感染了、熏陶了,引起了情感上的强烈共鸣,并把这种感受用富有诗意和音乐美的语言表达出来。在另一些风景画中,闻立鹏的创作离开了对风景的描绘,而是把从自然中所获得的感受融入了自己的想象和思考之中,赋予了画面更深刻的意义,并使绘画语言显示出更独立的价值。《桦林梦幻》《寂》《深谷》《蓝色的记忆》等便属于这一类作品。而他多年来不断在创造的“无字碑”系列的绘画语言更为单纯、凝练。我把闻立鹏这一类作品称为“表现精神的风景画”。在这些画作中,与其说作者是在表现自然界的精神美,毋宁说是在表现自己内心的向往和追求,表现自己的审美趣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作品是画家人格力量的化身。我所了解的内心充满激情且爱憎分明的闻立鹏极其关注国家、民族的命运,这从这些画幅中清晰地显示了出来。在这里,感染人和征服人的有“美”,更有“力”;在这里,有音乐,有诗,还有建筑;在这里,有理性的思考,还有梦境、潜意识……

在形和色这两种绘画造型的基本要素中,闻立鹏更注重色彩,这大概和他倔强和坚韧不拔的个性有关。他爱深沉和强烈的色彩。《红烛颂》以红为基调,为背景;“无字碑”系列以黑色为基调,为背景。他也深爱蓝色,因为他在蓝色中看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神秘世界。在色彩的组合中,他十分关注色彩内在情调的完整性,关注色调的整体美,正是这种色调的整体美,使他的作品能立即抓住观众的视线,从而把观众引入他所创造的世界。

具有鲜明个性的画家,找到了具有鲜明个性色彩的语言,铸造了独特的绘画风格,这是我对油画家闻立鹏的评价。当然,作为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专业的油画创作者,闻立鹏在油画理论上的建树、对发展油画事业的热情以及他多年来从事油画教学活动的贡献也为人们所称道。他遵循艺术规律,尊重艺术科学,坚持真理,不为艺坛上的任何歪风邪气所动摇;他反对艺术保守主义,也反对民族虚无主义,积极主张艺术革新;他爱护青年,不断从青年中汲取前进的力量;他把推进中国绘画在社会变革大潮中发挥更大的审美功能作为己任,著文,演说,组织教学。正是这一切,使闻立鹏在当代中国美术界备受人们尊重。

——原载于《当代油画》2013年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