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9日晚六点半,“重估学院派价值——兼论徐悲鸿对中国美术学院教育的影响”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报告厅开讲,讲座由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张敢教授主讲,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理论出版部主任红梅副教授担任主持。此次讲座是“中央美术学院百年校庆:悲鸿生命——徐悲鸿艺术大展”系列讲座第三场。讲座中,张敢教授从“学院”的定义及历史发展出发,对当代艺术与学院之间的关系做出梳理与阐释,最后对学院派绘画教学的意义进行了重估,同时也对徐悲鸿在中国美术学院教育中的贡献做出评议。
讲座伊始,张敢教授开门见山地指出,当代艺术特别兴盛的今天,很多概念需要我们纠正,如什么是当代艺术、什么是学院,二者之间是不是矛盾的存在。基于此,张敢教授首先对当代艺术及其西方美术学院的历史和意义进行了解读。他认为将当代艺术定义为:前卫艺术、探索性的或者在风格、语言上面有探索的艺术,是一种狭义的、存疑的定义。在他看来,当代所有艺术都是当代艺术,今天的当代艺术和过去、未来的当代艺术都不一样,所以“当代艺术”这个概念是变动且无法下定义的。而“学院”一词最初源自于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雅典建立的“柏拉图学园”(Academy of Plato)。15世纪初,学院代表的只是一种新兴的人文主义精神,体现了人们当时对古典文学、哲学还有学术的一种强调和重视。后来在达芬奇的铜版画中出现了“ACADEMIA”(学院)一词,但是这个学院到底是研究什么,不得而知。到了1577年,圣路加学院创立并开始探讨绘画和雕塑的问题以及完成作品的预先构思。1582年,安尼巴莱•卡拉契开办的博洛尼亚美术学院,从当时留下的艺术作品可以看出当时的学院教学体系已经形成,这时的绘画和雕塑艺术造型都体现出当时解剖课的影响。
在细叙完西方美术学院的发展历史后,张敢教授进一步对学院和当代艺术之间的关系进行阐释,也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做出自己的分析。当下,我们的学院教育受到所谓的“当代艺术”的冲击,以致于大家都在说“写实绘画过时了”“写实绘画在我们的教学里面已经不重要了”“你还画油画不当代了”,等等。张敢教授以油画的发展为例,徐悲鸿先生这代留学欧洲的艺术家将系统的学院教育带回中国,回国之后先后经历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以及内战,新中国解放以后,艺术界又开始向苏联学习。艺术家真正沉下心来去探索艺术语言的时间很少,这直接导致了中国写实油画的水平和西方学院派艺术相距甚远。在张敢教授看来,现在90%以上的中国艺术家在绘画重大历史题材绘画时并没有掌握对人体结构的表现,也没有掌握对空间的表现,对透视和解剖也不甚了解。正因此,张敢教授指出,写实艺术在中国仍然有巨大的生命力和极大的发展空间,在所谓当代艺术盛行的今天,探讨学院派的教学模式就显得很有必要。
紧接着,张敢教授从西方学院派绘画教学成果的实例来阐释学院教授的技艺对观念表达的重要性问题。他认为,过去艺术的很多表达形式和我们今天的理解不一样,艺术本身的一些特点也在发生变化,但是本质上的东西却没变,艺术还是要传达美的东西。从文艺复兴以来西方绘画的学院教育循序渐进的发展轨迹来看,正是学院教育的系统教学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写实主义艺术家,这些艺术家用自己学到的技艺表达着时代的观念,因此留下了一批现今在欧洲大小美术馆得见的经典作品。在张敢教授看来,学院的教学是最基本的技巧学习,学院教授的素描、石膏像临摹等训练过程正如语言的发展历程一样,我们并没有发明一种新的语言,只是学会用不同的方式来进行语言表达。
在对西方学院教育发展梳理的同时,张敢教授发现学院也不纯粹是一片净土或者没有波澜的地方。在学院里面也会有古今之争,所以回顾学院派历史的发展,可以看到尊古的“普桑派”与现代的“鲁本斯派”风格的比拼,甚至还有洛可可风格向新古典主义风格的转变。不仅如此,学院里面也有很多不同风格的艺术家存在,如19世纪英国学院派艺术家,他们的艺术从对拉斐尔感兴趣过渡到对文学感兴趣。不容置疑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艺术的绘画题材也开始多种多样,学院派的教学模式难免遭到年轻人的反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表达周围的世界,现实世界。但是纵观这段历史,今天中国最优秀的当代艺术家,如徐冰、方力钧等都是美术学院培养出来的,学院培养了他们用视觉语言传达观念的能力。通过分析,张敢教授也看到了学院派绘画教学会有走向僵化的地步,这对艺术创作会产生一定的束缚和影响。但是,我们也可以直观的看到西方美术学院的教学模式及学科建设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这方面学者的理论研究就显得尤为重要:为什么要变,变的意义何在。但是总体而言,张敢教授对学院派教学持肯定态度,他认为学院教育能为艺术家提供严格的训练和更好的机遇。
最后,张敢教授从西方学院的历史发展及当下学院的重要性来看徐悲鸿对中国美术学院的影响。在这一点上,他直指美术界曾出现“贬徐悲鸿,褒林风眠”的倾向,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徐悲鸿把当时伦敦过时的写实主义带到中国来,延迟了中国现代主义的发展,导致中国几十年没有发展现代艺术。张敢教授认为,徐悲鸿想改变中国的艺术,他肩负这样一个使命和所处的时代都决定了他最终选择了写实主义道路,因为当时中国的艺术不仅面临一个艺术探索的问题,还有一个救亡图存的问题。写实主义是顺应了当时时代需要的绘画语言。
论及此,张敢教授回到当代艺术与学院的关系对学院派价值做出了自己的重估,他认为,美术学院不能教授观念,因为观念是艺术家在他后来的创作及人生磨练中逐步形成的,当你把观念告诉他的时候已经落后了,观念需要艺术家自己去探索。所以美术学院只能教技艺,是一种把自己的观念用视觉方式呈现出来的技艺和能力,也就是艺术家观察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最后他提到,西方美术学院的毕业生90%要改行,他们可以改行从事不同的行业。当美术学院毕业的人学会用美术的方式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时,推而广之也可以解决其他问题。
讲座尾声,在场的听众踊跃提问,围绕学院教育发展模式问题以及绘画流派问题与主讲人进行了积极互动。讲座主持人红梅副教授对整场讲座做了最后的总结,她认为张敢教授多次强调学院派的价值、意义、本质在于它的视觉语言,而视觉语言决定了艺术之所以能在各个人类认知世界里永远长存,徐悲鸿先生就是这样紧紧把握艺术语言的人。
文/杨钟慧
图/李标(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