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关键词是什么?问及此,疫情、隔离、动乱、困境、巨变……这些并不积极的词汇往往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大多数人的脑海中。确实,2020年对每一个群体来说都是特别的一年,同时也是无法否认的艰难一年。而这一年对毕业生这个群体来说,或许是真实的“一言难尽”。从疫情的初期爆发到后疫情时代社会所遭遇的种种动荡,毕业生面临着毕业创作、毕业形式、毕业后去向以及就业等环环相扣的考验。
又是一年毕业季,当“2020届毕业生”已经成为一个世界共同关注的话题时,在聚焦国内艺术毕业生的境遇之外,艺讯网也将目光投向海外,希望通过对话来自不同国家的艺术专业毕业生,观察与剖析本年度毕业生面临的困境、挑战,他们的心态与眼中的新机遇。
背井离乡的求学途中,你追求的是什么?
Q:“为什么选择这个国家、院校与专业?“
A:“文化氛围”,“人文气息”,“专业排名”,“前卫当代的艺术实践”,“学校平台”,“导师研究方向“,“校友资源”……
在此次参与对话的海外毕业生中,大多数都选择了离开故国,去到全新的国家与文化中学习艺术。以上这个问题,是每一个海外求学的学生在申请学校时的个人陈述中回答的最基本的问题之一。而在毕业之际,我们再次回顾这个问题,以及大家对专业再认识和理解。
大多数选择欧洲艺术类院校进行深造的同学往往被浓厚的人文底蕴、坚实的学术传统以及活跃而前卫的艺术氛围所吸引,当代性、实验性与开放的艺术氛围让很多尚在萌芽阶段的艺术构想得以被逐步实施;与此同时,划分细致的专业方向能够让求学者在专业的导师和氛围中专注于一个领域的艺术实践,并有机会在此基础上向更多维度的研究方向延伸。
目前正处于毕业年级的狄颖就读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当代艺术实践——公共领域硕士课程。狄颖的艺术创作一直以来关注公共领域和当下发生的事情,进入这个专业后,导师的研究方向和专业内容设计的公共性与紧迫性恰好与狄颖的专业兴趣契合,而批判性的创作思维也在此过程中被培养。在谈到“上课”时,狄颖坦言和自己预想的并不一样:“更多是在学习如何互相接触、分享,打开自己的世界,一起体验让作品在不同的地方‘展示’。”
狄颖,《失忆海浪》,油画, 20 x 20 cm
狄颖,《到你了》,油画,拼贴
狄颖为毕业展准备中。
由于近期的阅读和疫情的经历,毕业创作转向对技术美学和个体感知、记忆的研究,还在尝试中。
尽管体验过皇家艺术学院的短期课程,与狄颖在同一专业的Yukako Tanaka眼中,研究生的课程还是大大超出了预期。跨媒介、多观念、不同思维模式的“实践”让原本关注社会和政治议题的Yukako Tanaka进入了新的领域,开始将科学依据纳入纯艺术领域。
目前就读于巴黎索邦大学巴黎一大读造型艺术研究生二年级的李文莉因为法国前卫和丰富的造型艺术而选择来到这个国家。在此之前,李文莉的专业是设计,因此对造型艺术的理论和实践并没有很深入地去了解。在毕业之际再去回顾对这个专业的认识,李文莉谈到:“这是一条走向真实的自己的道路并能使我更敏锐地洞察到我周围的社会环境,这完全符合我原本对艺术的理解。”
李文莉,《地平线上的世界》,木版画,重装书籍制作,20 x 10.5 x 2 cm
李文莉,《当我眼中黑暗》(When my eyes are dark),装置影像
李文莉,《线》(Thread),丝线,蚕丝摄影
李文莉,《金色的记忆》,小书集合装置,片段绘画和文字,胶带,线等综合材料
在美国,诸多著名的当代艺术机构、先锋的当代艺术实践、成熟的艺术市场体系、高度工业化的电影氛围和专业程度同样吸引着前来求学探索的人,然而快节奏的现代大都市生活、多民族文化的交融与矛盾也呈现了与欧洲国家不一样的生活与学习氛围。在纽约大学学习艺术管理的张罗威强调了纽约大学在这一领域内的地理及资源优势,而同时在毕业之际回顾研究生阶段的经历,他亦有感于这一行业的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希望自己能坚持。”
赵泳越洋在美国攻读电影导演本科,高中在加拿大完成的他对西方的教育体系和文化背景并不陌生,而由于父母都从事绘画领域,赵泳越洋想“选和他们不一样的道路”,于是最终选择了导演这个包含多种类艺术类别的科系。四年下来,他对这个行业的看法有诸多改变,而他还是分享了入学时系主任的一句话:“这个行业里,如果你不是白人,你就得花别人两倍的力气才能成功。如果你不是个男人,那你就得花比别人多三倍的力气才有可能成功。”他强调系主任当时这番话并无恶意,只是一剂预防针,同时也直白地揭示了在这个国家这个领域内的残酷现实:种族、性别、文化背景都可能是你不被看见的原因,而这是一套每个人都在心底知道的“规矩“。赵泳越洋后来也意识到很多规则并不仅仅存在于好莱坞,他坦言自己很多的幻想都被现实打破,一飞冲天的想法也被收进了口袋。
赵泳越洋,《杜威街的一条狗》截图
赵泳越洋,《夏始无终》截图
对于大多数去到新的文化环境中学习艺术的学生来说,“适应”是要学会的第一课,越快适应这个国家的文化、氛围、习俗甚至社会规则,往往才能更有效率地开始实践与挖掘自己在最初所构想的艺术追求。然而,文化冲击、语言、签证、课程设置等一切,给到学生的去适应的时间太过有限,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可能还在迷茫与困惑,一转眼就来到了毕业。而今年的毕业季,因为疫情的到来,显得格外猝不及防。
( )的毕业之年?
Q:“如果用一个词此来形容毕业这一年,那会是什么?”
A:“迷茫”,“坚持”,“恍惚”,“艰难”,“等待”,“创作”,“思考”,“柳暗花明”,“仓促”,“矛盾”,“混乱”,“失望”,“变化”,“机遇”,“融化的冰激凌”,“回归”,“挑战”,“脆弱”……
在这些简单的词汇中,不难看到迷茫、仓促与混乱的状态占据了绝大多数人的毕业之年,世界疫情下的隔离政策看似让大家有了和自己与家人独处的机会,但实际上更多人是在日复一日的焦虑、等待、释然、再度焦虑的循环中来度过这段特殊的时期。
在美国中部学习艺术史的MLJ目前硕士二年级,将在今年6月毕业。回顾毕业这一年,她选择了“坚持”与“迷茫”这一对彼此矛盾的词来概括:“未知、未定的事项实在是太多,但若在此处放弃,却又觉得可惜。” MLJ在去年就已经完成了硕士学位论文,从女性主义的视角探究当代日本画家松井冬子如何通过东西结合的绘画风格进行自我表达与对社会问题的诘问。今年,依托于导师的指导以及学校丰富的藏书资源,她开始进行欧洲纸牌为起源的日本“天正系”纸牌游戏与江户时代的视觉文化探究。然而受制于疫情,原定的田野调查被迫取消转为电话或视频采访,虽然研究得以推进,但MLJ仍然不无遗憾地表示:“原计划是去参观一个十年一遇的观音龛开张,而要采访的观音堂的管理人之母年事已高,计划与我同行的日本学者也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所以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不知下一个十年是否还能与这些老前辈相见。”
左:MLJ目前的调查对象:被日本“天正系”地方牌“黑札”所点缀的观音龛。图片由青森县三户町教育委员会提供。
右:. 江户时代,18世纪通俗小说插图中的“贺留多纸牌精灵” (竹窗《咲分论》1778-1780)
左:MLJ近期闲情逸致所作,仿月冈芳年《风俗三十二相》1888。
右:MLJ近期闲情逸致所作,仿喜多川歌麿《青楼十二时 丑之刻》1794。
在种种代表着复杂情绪的词汇中,身在巴黎的李文莉依然选择了“创作”与“思考”——一个艺术家每天都会进行的两件事,来概括这一年。面对疫情的骤然而至,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变化,李文莉谈到在毕业后的规划上,疫情前后并没有太大的出入。而被迫的隔离与保持社交距离,对专注于创作的自己来说反倒是一段安静的休整期,带走了城市的喧嚣浮华。
李文莉,往期答辩
李文莉,答辩准备中
同在巴黎的韩壮就读于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本科三年级Angelica Mesiti工作室,今年是他本科的最后一年。对于研究影像和声音装置的韩壮来说,同样的,疫情在欧洲的爆发也没有对创作造成太大影响,毕业展也将会于6月底在巴黎美术学院的右边画廊举行,只不过开幕酒会的取消也预示着到场的观众不会太多。当谈到如何去消化和理解作为艺术毕业生可能会面临挑战和困难时,韩壮表示出坦然地接受种种问题:“艺术家的职责就是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那么如今问题来了,这对于一个艺术家的创作有着巨大帮助。我们需要放眼这个世界所带给我们的所有好的和不好的东西,而不是仅仅局限于自己一片个人世界。”
韩壮,2019毕业设计《今晚你睡这边,今晚你睡哪边》
韩壮,2020毕业设计《Love me, Fuck me》
而对于今年即将在英国毕业的学生来说,挑战与困境早已开始于2019年底。2019年11月25日到12月4日,全英60所大学受教师罢工影响停课停学,许多在此前并未参与罢工的艺术类院校此次也身在其中。罢工与游行带来的学业空窗期让很多原本在计划之内的课程、讲座与工作坊被延后甚至是取消,许多基于学校平台得以和外部艺术家、策展人、机构交流与合作的机会也未能如期实现,种种变数都让看重学校、项目以及导师所能提供的机会与平台的学生沮丧不已。而如果说罢工事件给予了学生更多独立思考、消化与创作的时间,那么紧随而来的疫情则让进入工作室、使用学校设备设施以及查阅文献资料等都成为了奢望。
2019年末,英国大学工会(UCU)宣布其成员将在11月25日至12月4日期间进行罢工
图源:英中网(http://ukchinese.com/)
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纯艺术专业的王红璇本科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第四工作室,她正在此阶段正式介入当代艺术的思辨,由此也产生了诸多想要了解和解决的问题。而研究生这两年,由于外在环境的诸多变数,困惑与压力一直如影随形,“似乎曾经带来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更层出不穷。”
来自墨西哥的Paola Estrella正在变故频生的英国攻读硕士项目,按学期计划应该在今年六月完成毕业展与论文顺利毕业。而在疫情的催化下,Estrella不得不选择了暂停学期至2021年,“我只能在自己墨西哥的工作室里接受网上授课,并且也无法得到任何的补偿……”学校设施及工作室的关闭、线上课程取代面对面的授课和交流、线下毕业展的无限推迟都令她感觉毕业这一年的体验与自己花费的巨额的投入并不相匹配,延期毕业实属无奈之举。
Paola Estrella,毕业创作《永恒的平行》(A Timeless Parallel),视频装置、动态影像
同样做出延期一年选择的还有来自日本的Yukako Tanaka,“混乱”是她毕业这一年的关键词,从教师罢工到疫情爆发,研究生第二学期充满着无数的变故,尽管Tanaka的毕业创作多为动态影像,在最终呈现上线上体验甚至可能优于线下实体空间,但介于疫情在日本的情况愈演愈烈,与家人在一起相互支持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Tanaka也不得已做出延期的决定。
Yukako Tanaka,《幽灵的记忆-引力波的声音》(Memory of Ghost—Sound of Gravitational-wave)
*此动态影像是表演现场的一部分
Yukako Tanaka,《亲密接触的存在》(Close Encounters of the Existence),3D全息影像
如皇家艺术学院一样,不少高校都在多方协调后给出了毕业年级按时毕业和延长学期的不同选择。然而,对大多数的非本土学生来说,不能按计划毕业所要面对的最大变数是签证,尤其在各国应对疫情的政策不尽相同且随时变化的情况下,对“出境”与“入境”等问题的考虑已经优先于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否值得了。
困境:毕业意味着什么?
A:“意味着走出了一个可以随意犯错的地方,而今后需要用在大学期间所学到的最专业的方法面对所有人以及处理所有事。”
“我们常开玩笑说毕业了就是要去‘遭受社会的毒打’。“
”大学毕业生在电影行业里太渺小了,没有人真正的需要你。毕业对我来说就是学习的开始。”
“专业上的思考还在进行,很多问题都没解决,可是一个能提供帮助同时让我放松专注的环境就这样不得不离开。还要面对接下来必然的环境转变带来的生活压力。毕业,意味着我终于要面对更赤裸的现实,终于离最后总要妥协的局面不远了吧。
“艺术不再仅仅只是艺术,也可以是谋生的手段。”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一切也什么也不是。”
“对自己更加明确。”
“马戏巡演告一段落。”
“毕业……对我来说很大程度上就是毕业展。”
对于“毕业”这件事,对大多数人而言意味着一段旅行的终点,但同时更是新的篇章拉开序幕的起点。在全新的旅程中,学生的身份不再,学校和导师的指导也告一段落,认清自我与面对现实将会是必须学习的一课。在此之前,对艺术专业的学生来说,“毕业”这个概念最直观的具象化就是毕业展——通过作品展示所学所得,亦是第一次在业内专业人士以及普通公众面前接受检视。而在2020年的疫情之下,每一所艺术院校都不得不重新考量毕业展。取消、延期、转为线上,随着毕业季的临近,多种举措已经陆续通知并开展。
2019年6月中央圣马丁毕业展Show Two:Design开幕现场
图源:IG:csm_news,摄影:John Sturrock
每年五月及六月定期举办的中央圣马丁毕业展不仅是世界设计公司与艺术机构遴选人才、交流专业的平台,更是这座以一栋楼为单位的艺术学院为数不多地向公众全面开放的时段。而为了配合国家进行疫情防护,2020年夏季的毕业展已宣布取消、毕业典礼也延期至进一步通知。尽管校方宣布在7月将会上线虚拟展览平台,也会根据国家的政策尝试在今年补办线下展,而“毕业展已不再成为毕业成绩的一部分”这一通知,以及与业内翘楚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的告吹,仍让多数学生失望不已。
而英国大多数的艺术院校采取了与中央圣马丁同样的政策,多数线上平台将会在七月左右上线,校方也在竭力许诺在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之下,会尽可能在本年度补办线下展览,然而一切截至目前仍是未知数。
来自希腊的Ioannis Dimopoulos在谈到疫情之下毕业展形式的转变对自己创作的的影响时认为,实际上并不是校方的选择或者展览媒介的变化影响着自己的创作,而是整体的大环境本身改变了人类的许多事情,很多自己正在进行的以及将要进行的计划,诸多内在的需求都在这样的境遇下发生着改变。总而言之,某一所学校选择在何种平台如何呈现作品并不是影响创作最主要的因素,而是我们每个人正在经历着、理解着的现状更为重要。
希腊雅典艺术学院本科毕业展现场(2017.07)
Ioannis Dimopoulos现阶段作品《Route 47》
在线上毕业展已是大势所趋的情况下,王红璇欣慰于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暂时不会将毕业展由线下搬至线上这一决定,但正常七月举行的毕业展被延期至九月。在和导师们就此交流时,系主任强调了这是基于毕业展能够在整个疫情社会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一出发点而最终做出的决议。“在隔离结束之后,我们希望金匠能够举办的毕业展能够让观众走进来去进行面对面交流,以艺术的名义介入新的或是重启的社会环境。” 在这样逆势而为的决策之下,王红璇深感届时展出的将不再仅仅是学生作品,这也是她得以克服疫情带来的沮丧而坚持创作的原因。
王红璇,《革命失败之后》(创作中)(After the failure of the Revolution),循环影像,立式麦克风,静帧截图
而近日刚刚获得日本京都造型艺术大学全球研讨会硕士学位(MA from Global Seminar, from the graduate school at Kyoto University of Art and Design)的Kenichi Ishiguro幸运地表示由于所在学校的学制是交接于每年三、四月间,自己在二月得以顺利而正常地参与了毕业展,彼时日本还尚未受到疫情的严重影响。而在顺利毕业之后,疫情风暴的过境还是让Ishiguro面临着参与展览的推迟或取消,以及对原本申请在悉尼的艺术家驻留计划的延后的担忧等诸多问题。在此期间,Ishiguro表示会继续专注于实验和准备展览所需的作品。
2019京都造型艺术大学毕业展现场
Kenichi Ishiguro,《石币岛和我的雕塑》(The Island of Stone Money and My Sculpture),帕劳岛石灰石,故事板,莱贝克树,古巴桃花心木,视频,照片等
毕业展的直接取消让导演专业的赵泳越洋反倒松了一口气:“很多学生都会在毕业展后被各大公司挖去,但这并不包括电影系。没有人会在一个成百上千人挤在一起的地方认真看完你的短片,更不会有人看到属于你的几个微不足道的棕榈标就雇你去当导演。”赵泳越洋感叹自己因此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处理自己还未做完后期的短片。
在美国学习电影的施暘的毕业展览与典礼则转为线上,除去仪式感的缺失,对其本人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但后疫情时代对整个艺术生态的影响并不仅仅是毕业展这么简单,对毕业生来说,随之而来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就业与生计。原本计划借opt工作一年再继续读研的施暘也不得不面对在美工作机会锐减的情况,而自己同时在经营的工作室在国内的项目也因自己无法回国而推迟,一时之间迷茫的状态迫使施暘需要花费时间调整下一步方案。遭遇同样境遇的唐世琛,原本联系的2月份进组工作因疫情原因推迟到了7月,计划好的工作就这样被推迟了半年,居家创作之外,唐世琛只能在这段空白期接一些零散的剪辑、写作或MV的工作来“创收”。
施暘,《百花街的最后一夜》截图
唐世琛,《迷路》截图
迷茫:未来?艺术家的特质?
Q:“步入社会,成为一名艺术家,尤其在今年,真实的挑战和必须具备的特质是什么?”
A:“保持理智和高效。最大的挑战是经济收入吧。”
“别在这段沉寂的一年中丢失热情。”
“思考还是最难的吧。必备的特质包括在不可控的外在环境下让自己好好的生活下去,介入泛滥的社交和在其中感受愉快的能力。”
“有随时面对变化莫测的社会事件的能力。即使在现阶段的特殊境遇中,我仍然认为这是艺术家的本质和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
谈到毕业后的未来,除去艺术史论、艺术批评与艺术管理以及一些介入相关艺术生态、市场和产业较深的专业外,还有很大一部分艺术院校的毕业生会继续从事纯粹的艺术创作,成为“独立艺术家”。和在校学生的状态相比,以“艺术家”的身份步入社会,会要求毕业生在不同环境中重新审视自我,挖掘特质。
不可否认的是,经济收入可能是所有全身心投入艺术的创作者们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的最大困境。而这种困境,在疫情的作用下被推到极致,在各行各业都面临着大规模裁员、减薪和行业萧条的现状下,艺术创作者很难有固定的收入来维持哪怕最基本的需求,而同样面临困境的企业、艺术机构和组织也很难向艺术家个人提供项目资助。而这也是很多毕业生在访谈中谈到的所谓“经历社会的考验”、“面对残酷的现实”等担忧的最直白体现。那么,如何在这样的困窘中去坚持甚至更进一步地挖掘一个艺术创作者的特质呢?
谈到艺术和生存,一直热门的一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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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访中,针对这一问题,就读于当代艺术实践硕士课程的Paola Estrella分享自己曾经作为平面设计师,整日与设计相关的工作打交道的经历:“我相信艺术家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是继续前进,让自己的创作成为生活中的主要关注点。尽管在某些阶段,我们可能需要去其它领域工作以维持生计,但艺术创作永远不能停滞。”
事实上,当放弃现有的生活与工作转而去攻读另一个专业的研究生课程需要极其强大的信念,这份信念同样来自对于艺术创作的热情和坚持。能够习得新的专业技能知识固然是一方面,但对于纯艺术专业来说,更深的意义在于它提供了更大的自由与空间去挖掘和发现作为艺术家的自我。对于艺术创作与实践方向专业的深造,Estrella十分坦率地回应:“如果你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成为一个艺术家,那么不如选择一个能够在未来为你提供更多工作机会的专业去学习和投资。”
当然,热情与执着是艺术创作的长跑中必不可缺的精神力,而保持活跃的思考,随时面对多变的社会与世界应该具备的应变和适应能力的培养,则使得艺术家有感知周遭、反思当下的能力。后疫情社会的艺术生态中,线上平台与虚拟媒介井喷式地出现也预示着艺术创作的观念、技术与思维都将进行革新,而越快适应并运用这些新“变数”的创作者,往往能够更敏锐地捕捉信息、更高效地持续创作。
预见危机与动荡中的机遇?
Q:“在疫情带来的诸多消极影响之外,在你个人发展或是整个行业的变化上,你有预见一些新的机遇与可能性吗?”
A:“隔离期间,人群被分化得极端明显。”
“我们比从前更加需要团结合作和共享机会。我们想分享真实的想法,我们需要机会和更多的人交流。”
“我认为这恰恰加大了虚拟和现实之间沟通的产业链,使世界虚拟化提前一步到来。”
“虚拟画廊,直播演出以及社交媒体都被赋予了极高的关注度,能够参与其中并接触到不一样的观众群体,这将十分有趣。”
“现在可能是时候重新考虑和组织过去两年来开展的活动了。”
对于“预见”这个词,不仅是毕业生群体,就连专业人士都常常持谨慎和保留的态度。疫情之下,在大环境中,各民族、各个文化群体空前团结并饱有同理心,人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合作和共享的重要性。在艺术领域中,尽管线上新媒体的蓬勃兴起已经在各个国家都非常明显,但正因我们处在一日三变的后疫情社会中,“静待”事态的发展往往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毫无疑问的,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艺术家们或多或少都感知和触碰到了周遭的变化,而这种对变数的洞悉往往会投射于自我的思考与观察中。
Yukako Tanaka提及了线上展览的观看方式将会带来了来自世界的关注度,这可能是在当前的境遇下最大的优势。然而于此同时,艺术家也需要额外注意这一部分数量庞大的“线上”观众。同样关注到线上平台崛起的还有纽约大学的张罗威,这恰恰与他关注北京艺术机构的社交媒体策略的毕业论文研究不谋而合,今后的展览方式或许会与社交媒体基因相结合。
Kenichi Ishiguro谈到在疫情之下,国家政府对文化艺术活动的空前扶持与资助。在日本,不少地方政府都建立了自己的艺术和文化援助赠款,尤其是京都市已决定为自由艺术家等提供优秀艺术和文化的支持补助。“这在日本是闻所未闻的一项举措。”
王红璇注意到了隔离期间异常明显的人群划分:有人迅速适应线上线下的转化;有人感到无力,却在大环境的裹挟下前进;而有人选择愤怒地抵抗。面对这样复杂却又略带有趣的社会流动转变,产生的可思考的细节如此多,一个艺术家实在不应该再关注自身能遇到的有机遇的未来了。
对这个议题,Ioannis Dimopoulos有着不同的看法。在Dimopoulos眼中,这种说法或许只是为了在当前境遇下团结世界而提出。所谓更便捷、开放的资源或是彼此之间的同理心,实际上应该是人们很早之前就应该践行的原则,而非要等到灾难降临,我们才团结一致彼此互助。实际上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有不同的人在呼吁这些事情,只不过直至当下,这些声音终于被听到了。
在Dimopoulos的观点中,我们得以反思“时机”的意义。在疫情的肆虐中,各个行业都受挫严重,社会中的每个群体也在面临着不同的挑战,人类在进行着自我的修复。但不能否认的是,在社会巨大的动荡中,很多不被注意的声音和诉求都得以浮现在了社会的前端,很多被忽略的问题和群体也都被放大关注。挑战和机遇并存,人们或许难以预见疫情后的社会与世界将会如何重构与新生,但去接受这个世界永远有意外,去关注、去倾听、去思考、去行动,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去做的。
2020 YouTube 虚拟毕业典礼(Dear Class of 2020)
图源:YouTube
2020年注定是会被历史铭记的一年,这一年的毕业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迷茫与混乱,但也同时获得了世界性的空前关注。日前,在YouTube平台举办的虚拟毕业典礼(Dear Class of 2020)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与共鸣,也为广大2020届毕业生注入了勇气和希望。在本文中,所呈现的海外毕业生的状态以及看待问题的视角仅是这个群体中极小的一个切面,这些讨论不具有最强的代表性,但确乎涉及到了在当下的某些共性。值此毕业之际,笔者希望以此段致辞与诸位共勉:
……保持你的初心,别让任何外在因素和你自身的不安定阻止你实现目标。去接受这些挑战,而你将从克服这些挫折的过程中获得力量。此时正是见证人类历史的时刻,而同时也是你们人生中的转折点。这个世界正处在风云变幻中,因此我们才能真实地看见我们的伤痕,我们才能承认它们并从中有所成长。这才是真正的治愈开始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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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译自碧昂丝·吉赛尔·诺斯(Beyoncé Giselle Knowles)在2020年YouTube虚拟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采访、撰文|周纬萌
除标注外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致谢受访者(排名不分先后):
MLJ,王红璇,狄颖,李文莉,韩壮,Paola Estrella,Kenichi Ishiguro,Yuki Kobayashi,Yukako Tanaka,施暘,唐世琛,Ioannis Dimopoulos,赵泳越洋,张罗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