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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毕业季丨王海洋:毕业了,就痛快翻过这一页

时间: 2018.6.19

王海洋,1984年出生于山东,2008年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如今是一名职业艺术家。区别于其他受访嘉宾,王海洋当年的毕业创作与现在的作品看似“毫无联系”,版画系的他毕业时选择了一套具象创作,戏谑的画面、浓郁的色调、饱满的人物表情与他近年来创作的极具抽象性、实验性、荒诞的动画、装置作品大相径庭!这条从毕业作品中“脱离”出来的成长之路恰好为毕业季的观察提供了一个别致的范例,正如王海洋自己说:“毕业创作只是一个阶段的总结,未来,艺术拥有各种玩法”…

采访对象:王海洋
采访时间:2018年6月10日  
采访地点:中央美术学院  
采访整理:张译之

艺讯网:王海洋老师您好,逛了一圈毕业展,面对这么多丰富的展品,感觉您有很多想说的,先为我们谈谈您的感受吧?

王海洋:有三处特别大的感受。第一,从现在的毕业展来看,学科的边界在逐渐模糊、消失,逛了一圈美术馆的展厅,看得到任何形式都可以存在了。我记得十年前的时候,我们还是有一定的学科倾向性,但现在看任何系做什么都有,油画系也可以做影像,版画系也可以画油画。所以从我自己的观察的角度来说,觉得我今天再重新看这个毕业展的时候,感觉每一个系中做各种媒介的越来越多了,这是一个变化。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展厅的升级。我们那个时候,版画系的毕业展是在多功能厅,我们当时做毕业展只有两个展厅,多功能厅和地下展厅。10年前、11年前一直都是这样,包括我们上一届,我们上上届,都是两个大展厅,雕塑系在外面院子里可以放一些雕塑,我印象中多功能厅其实它比较难用,它实际上本身并不是一个为了展览而做的一个展厅,它更多像是一个开会的地方。印象中,当时好像所有的系不能一起展,因为场地有限,也没有办法进行对比,现在就很宽敞。所以我觉得现在的学生更幸福,因为美院美术馆的展厅条件是非常好的。它实现度很高,而且每个系不仅能有挂画的地方,也有能做影像的小屋子。像当时的多功能厅本身面积也有限,如果你要想做一个大影像的话,你的屋子占太大的空间也会把别人的作品挤得没有空间,这个也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在的展览上,我看到了很多“宏大的制造”,有些做了屋子、立体装置等等。

譬如雕塑系解绮昀《橐龠永动机》这件作品,她的东西与现实脱节,很高冷,作品像是一个“收集癖”,并不是在说当下的话题或者流行的“焦虑”,她有自己小世界,有自己的的语境。当然你很容易说这类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作品受到某类文化影响,但是谢群做的更极致、更耐看。再譬如雕塑系王宋鑫的《坛子》,他的作品有自己的明确的趣味倾向。一眼很难看透他在干什么,但是这种作品对我就很有效,似乎解读的窗口很多。
另外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多!其实人多体现的是影响力的扩张,这种影响力普及到一些普通民众上去了,因为我看到大多数来的都是周边的老百姓,或者就是一些小孩。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但是整个毕业展就是人气旺的,我觉得这一点我还是挺惊讶的,也令我印象最深刻。我们当年展览时间、有限看的人也有限,所以看到现在这个壮观的场面,我觉得还是挺好的。这是一个展览的影响力,有影响力是非常好的事,整个展览会产生一个效应,这个效应就是如果这么多人来看,学生一定要把握好毕业展的机会,如果真的作品不错的话是能够收获一些可能性的。

艺讯网:看到如今的毕业展,场地也大了、空间也宽敞了、人也多了,恐怕也会令你想起当年的自己,可以再为我们聊聊您当年的毕业创作、毕业时候的状态吗?

王海洋:是这样的,其实我个人在版画系的时候很少做版画,当时的导师是李帆和苏新平,他们不强迫学生做任何事情,反而鼓励大家多元化的发展。所以,在这些可能性之中,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思考我最想要什么、我最喜欢做什么,我发现我那个时候还是对纯粹的绘画语言、就是画画这件事情是感兴趣的。

所以我毕业展的风格实际上形成的是比较早,大概大三左右就成型了,中间还休学了一年,其实是有2-3年的酝酿期的。2007年的时候,作为一个大三学生,正好有一个的画廊对我有兴趣,因为我本身家庭条件也没有那么好,有一些经济压力,学费都要自己去赚。当时年龄也小,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一个机会到了,又很羡慕这些职业艺术家可以卖画、可以跟画廊合作,因此大三时期有画廊找我,我想也没想就签了合同。
现在看三年级就跟画廊合作既是一个好事,也是一个坏事。其实作为学生不必要那么早,除非经济上真的有问题,与画廊合作也算一个经济补偿。同时,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好事,因为毕竟把自己抛出去是一个磨炼,要看一下大家对你作品的反应。我们不能只在一个校园里,要拿到一个大的平台上去,并且和所有的艺术家进行比较的时候,你就更能清楚自己的位置。

听说您当时在版画系也没有选择版画作为毕业创作,反而选择了一种特别的题材、这种形式去表达,当时临近毕业是怎么进行创作的呢?

王海洋:现在再回看一下这个风格的话,我个人认为它代表了自己的一个时期。从现在来看,其实画面里面没有讨论什么绘画问题,就是它本身它没有在讲你怎么画画这件事情。无论从学术上,还是从绘画本身的语言上,我觉得它就是一个简单的表达——写实,我要把人画的非常像、非常结实,然后形体非常准确。我想画的是一种在什么创状态下的人、在做一件什么事情,有一定的叙事感在里面。这个时期是一个不成熟的时期,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铺垫,在题材的摸索中会形成一些你自己的表达、反应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包括你当时那个年龄,在我并没有很多阅历、对艺术的认知也不深的情况下,我觉得就是要求自己只有一点:尽可能特别真诚地对待自己想要做得事情就行了,更多的情况就想我当时就是那点“自我”的小矛盾、内心的矛盾。这种矛盾就是在学生时代、尤其还年轻的时候,你从一个普通的小城市高中跳越到美院之后,在这个轨迹上会因为阅历、对艺术认识的限制可能没办法让你做一些非常深刻的东西,做艺术需要积累。但我觉得这个时期的学生最重要就保持一个很纯的状态,那种纯真的感觉是比较感人的。

艺讯网:这种“纯真”状态在这次的毕业展上您有所察觉吗?您觉得这些即将毕业的学生的状态与你们当时会有共同点吗?

王海洋:像我这次看毕业展也是,我看到很多学生讨论的其实都是可能与他儿时的记忆,或者与他自己生活一些感受体验相关的,那种体验是非常感性的了。围绕我的家庭、朋友,或者是周围生活而做的一些作品,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人在那个阶段的就应该说那些事。毕业的作品就是那个时期的东西,就把它当成一个现象去看,光看作品没意思,看的是那个阶段,它综合了时间、作品、心理,它是一个流动的状态,它包含的是一个时间概念。

其实这些毕业生跟我们当时讨论的话题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说实话这是一个比较明显的感觉,我就有一种穿越感,就仿佛看到我们当年毕业的感觉。但是我更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学生受互联网对作品的影响更明显了,主要是对作品中的信息取材和处理方式。

比较典型的是一件我喜欢的作品,设计学院胡帅《万物互联:所有连接》,讲的是利用现代科技虚构了一些生物能量的在不同物质之间的互相转化。作品形式和信息的处理逻辑非常当代语境了。打动我不仅仅是他的高度的完整性,更重要的是他背后的思路带给我很多想象的空间。

艺讯网:从毕业创作到现在的艺术创作,您的作品变幻路线是非常丰富的,这是一个怎样的变化过程呢,可以详细聊聊是如何从毕业展走到现在的吗?

王海洋:07年跟画廊合作发展这个色粉风格之后,一直到2009年,我觉得我画不动了,就是因为我从来都不直接讨论“怎么画”的问题,当只讨论画什么的问题的时候,题材是会枯竭的,就是你那点青春期的压抑发泄完了之后,小说写完了之后这一页就过去了,就没有压抑了。这种东西画出来对我来说太熟练了,有点像是在重复自己,这种重复是很没有意思的,因为你做艺术最可怕的是重复,如果你在重复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艺术的终结。因为艺术本身的核心就是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创造力绝对不可能是重复的。

2009年的时候,我第一次做了一个尝试——影像《弗洛伊德,鱼和蝴蝶》,我的动画跟我早期的色粉画是有延续的。因为我在画色粉画的过程里面,巧合的发现了一个技术的可能性,就是你用砂纸画色粉画的时候,你可以完全用橡皮把这个痕迹全部擦干净。所以这个逻辑就是随时画、随时擦,但是你画和擦的过程可能你擦了700多次,第一作品我就画了700多次,同时把相机架在后面都拍照记录,就变成了一个影像。我觉得那个比较有意思,似乎把你绘画的整个过程、思维结构给戏剧化地演绎了出来。

2012年我又做了《双面菲克雷特》,逻辑是一模一样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一张画变成两张画,原先的700多次变成了最后的1200多次,后来我在2014-2016年期间,又做了第三部《WALL DUST》。因为我觉得前两部做的不够过瘾,我总感觉还没做到极致,我就想看,自己使使劲,能把这个做什么样。

做这三部动画之间我也画了大量的抽象丙烯画,这个时候其实我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因为我在早期色粉写实瓶颈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画,有两年没画画了。突然通过做动画,我就感觉原来绘画讨论的空间是另外一回事,绘画语言的空间相对而言是一个抽象的空间,它是一个有点类似于哲学的空间,它是一个幻象,它并不是三维的,而是绘画本体所讨论语言的事。我在做完那三个影像和大量丙烯实践之后,近期的影像也发生了变化,例如在空白三月份个展的三套装置作品《蹂躏》和《镜子》《蚊子》,影像语言本身的东西开始慢慢吸引我,感觉似乎摸索到某种新能量的产量,就是我现阶段的一种思考。

艺讯网:从毕业创作到后来的动画加绘画的作品,您的风格形式一直都在改变,对您来说,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有改变过?

王海洋:我觉得这个话题要说的话,比较标配的答案就是你还是在去用你的作品来说自己,就我还是要把自己表述清楚,这是一个标配答案,但我觉得这个答案有点太无趣了,应该还可以更具体一些。我感觉它是有一个就是你的形式在变,你讨论的话题在变,内容也在变,你整个人的想法也在变,世界观也在变,但是我觉得它这一个变化里面,它有一个线索一直都存在,我觉得这个线索就有点像生命力,或者更具体的说是个人气质,你的气质就是你的气质,你无论再变成什么样,就算变性了,那也是你的气质。所以我觉得对我来说我喜欢变化,我喜欢在新鲜中寻求刺激,一成不变对我来说是一种保守状态,所以我觉得这是我个人的说法,只能说是我个人的历程。

艺讯网:作为学长,您从2008年毕业到现在做了那么多尝试,也为我们提供了很多的观念,那么对毕业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海洋:毕业就是一个阶段的总结,未来充满了可能性,能够以我自己的例子做讨论,不论正反面案例,哪怕产生一点点影响,也是好的,这也是我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