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美术教育大会建筑论坛可以用大咖云集来形容,受到了广泛关注。中央美术学院范迪安院长在11月2日上午大会开幕式上谈到建筑论坛表示:“恐怕没有比建筑学科更需要守护文化传统和秉持批判性思维。这是为了使我们在拥有“广厦千万间”的同时仍然能够“诗意地栖居”。面对建筑这项古老又与时俱进的学科,立足在新时代的节点上,我们该思考些什么?11月2日下午,主题为“挑战:反观建筑思想、教育与实践”的建筑论坛于北区礼堂召开,现场十分火爆。
建筑学院院长朱锫教授担任主持人,他对论坛主题进行了阐述,指出我们正在面临“乌托邦幻灭”与“共同体崩解”的时代挑战。进而提出以建立一个健康良性的全球建筑教育生态——“共同体生态”作为应对挑战的方式。在该生态模式的建立上,朱锫表示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愿作为积极的组织者与连接者,此次论坛便是迈出的第一步。
建筑论坛第一个板块为“建筑思想与挑战”,日本著名建筑师矶崎新先生以两页ppt文件以“建筑≠Architecture”为题进行的主题发言赢得了满场喝彩,他就“Architecture”翻译成汉语的“建筑”语义差异的质疑进行了阐释,并抛出了一系列的议题引人思考。会上时间有限,听众可谓意犹未尽。会后艺讯网对矶崎新先生进行了简短访谈,一起来听听他是如何进一步对中西方不同语境之中的“建筑”、对于“挑战”这一关键词等做出更生动解读的?
受访人:矶崎新 Arata Isozaki(矶崎新建筑事务所、知名建筑师)
采访:黄嘉敏、黎千妍、王子耕
摄影:胡思辰
编辑:张译之
艺讯网:您在本次论坛上进行了主题分享,一共两张图,其中一张是三个不同性质的建筑师场景,那么,在全球化浪潮推进和明显的西方建筑风格流行的趋势下,作为东方的建筑师,就您来看,这个身份会带来什么使命和挑战?
矶崎新:今天讲了三个点,一个是作为艺术家的建筑师,一个是作为工程师的建筑师,另一个作为战略家的建筑师。那么以往我们所讨论的建筑,三者应该都包含,只不过是更偏重于哪一侧,但是在近100年里把它都分得非常细碎。如果要说使命和挑战,从这个结论上来说,其实不必要强调“使命”两个字。不是说使命不需要感受,而是不需要去刻意的寻找出某种使命,每个人对事物的感知是不一样的,如果把每个人的这种感知以每个人自我感觉正确的方式去呈现出来,而不是采用一种抄袭、一种随波逐流等等,那么这就应该是一个有思想的东西。为什么这么说?比如,从西方对东方来看,就会认为东方人应该怎样,事实上哪怕是“东方”其实也是不一样的,就像东方的日本和中国也都会不一样,而且更别说每个人有多不一样。
比如说现在,在中国好像也非常地流行日式,但是事实上流行的其实是流行人的生活方式,东方人的生活方式、工作习惯更接近地面。日本建筑的地面发展与东北很类似,从以前的土坑到榻榻米,然后摆设地毯,地面材料的变化其实反映的是日本人生活方式的变化,空间的变化、视线的变化,地面的材料代表着日本生活的空间感。人们习惯性在地上生活的时候,那么从东方中国就可能更接受这种模式,而西方人可能站着的这种模式比较多,但是现在从某种层面上看,现代的空间感会更接近西方的空间感,所以中间的平衡是需要每个人去感知的,每个人对每种生活状态有不同的感知。
但是问题是,有很多人认为现在的日式代表了一种“优雅、高雅”的氛围,所以很多人在设计这种空间的时候,就把所谓的“日式”直接挪用,那这就产生了一种生硬地感觉,事实上那种空间感的形成是人接近地面、地上生活的时候产生的一种空间感,并不是被固化的西方和东方建筑。
艺讯网:好的。您也提到不需要刻意强调“挑战”,那我们应该如何解读这个主题关键词?譬如说,一方面在工作中您会面临何种挑战?另一方面,您又想挑战些什么?
矶崎新:今天我们谈到的问题其实都是相对的答案,并不是直接的,其实虽然本次我们讨论的题目是“挑战”,但是我没有认为我们是在直白地说“挑战”,而是在讲其他的,那么事实上对于挑战这个单词,如果你把他看作一个“test”(测验、考察、考验)的话,当你想去挑战什么东西的时候,可能就做不出来具有挑战性的东西。你想表达的东西,其实是你身体里一贯的血液和思想,如果一直走在最前沿的状态,那么你已经是在这个状态上,没有必要说刻意去挑战什么了。
像前面所说的,如果仅仅讲“挑战”本身,反而其实什么也得不到,而作为一个test的时候,你本身做的所有的事都是极端的。只有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极端的层面上,你才能出现加快步伐改变世界的可能性。从这个层面上,如果还是要用“挑战”两个字的话,那么我现在做的所有项目,我觉得都是挑战。
艺讯网:在会上您也谈到学生时代经常会质疑老师提出的概念。我注意到您有用“空中城市”、“电脑城市”这一类借用“手法主义”的表现方式来传达思想的方案。这在您学生时代就开始尝试了吗?您鼓励当今学生对这方面的尝试吗?
矶崎新:这可能是我自己的方法,有可能没有办法推荐给别人,包括有一些论文、阐述,是我想的很多的问题,事实上都来自我在学生时代对老师的话有疑问的一种思考的结果,并非老师错还是对,而是我对他们提的内容,比如我认为这些内容已经非常的过时,类似于这种层面上我有疑问,那么基于这些疑问,我就会自己去思考,然后我自己去学习、去研究、去探索,然后以我自己的方式去总结出来。所以不是要求现在学生应该怎么讲或者怎样做,没人要求我去研究过,没人要求我探索,我只是觉得有疑问,对这些疑问,我觉得有必要自己去追寻。
而且面对问题的不同层面,每个人对自己的感知是不一样的。有一些小问题,马上就能解决了。有的是第二天可能解决,也许第三天就忘了,反正总之是小的无关紧要的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解决。但是,或许有的时候一些问题甚至要通过十年、二十年才能解决。这些问题通常格局很大,各种问题有着不同的背景,根据这些问题去寻找方向,时候到了,一些问题也自然而然会得到解决。就好比爱因斯坦提出的E=mc²的公式,最开始只有极少数人认同他,但是后来得到了肯定,他也认为这是可以被研究追寻的,这些方式都是一样的。
那么从建筑层面上讲,也是分成解决小问题和大问题,如果想解决大问题的话,或者对大的问题有疑问,或者说事实上不知道结论,但是有一定方向性的话,其实也是拥有大的格局观念,那么你再往前走的时候,有一天是可以改变世界的。
艺讯网:对于日本新一代的建筑师,矶崎新先生有没有一种失望的情绪?如何评价年轻一代建筑师?
矶崎新:如果要说把新一代的时代节点定在伊东丰雄、藤本壮介之后,那么,现当代的建筑师虽然走的是从未走过的路,但是这些路其实是编织在过去一代代的建筑师们铺垫的“网”里,这个网就是一种格局。所以,日本现当代的建筑师其实是走在前辈们铺的一张大网之中。虽然有一些人走的是新路,有些是一些小径,可总体上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没有产生完全颠覆的思想结构,所以基本还是在一个传承的路径之中,在前辈们编织的格局里继续向前走。
艺讯网:我们知道,先生对建筑的“社会性”是一直持比较强调的一个态度,那么对学习建筑学生或者初级建筑实践者来说的话,应该如何去面对这种“社会性”?
矶崎新:这个问题比较大,一句话也说不清楚,这些问题都可以用论文来讨论的。但是在做建筑的时候我们工作室的确考虑的就是公共性,也会把建筑和人文、艺术层面结合在一起考虑。“Architecture”这个单词的A是一个大文字“A”,这个时候当你把赋予建筑思想的时候,需要考虑的是大文字A,当你把它考虑成为一个“Building”的时候,它可能变成了一个小文字“a”,因为在文明发展的过程中,也需要很多快速设计层面的一种“Building”,这个时候可能一个小文字a的建筑也能解决这些问题。工作室的话面对的是大文字的A,学生的话应该保持对大文字的A敏感,但是很多时候在实践中各种层面的工作也是需要有人干的,比如画一个什么图,并非是两者全然不要,中间需要权衡,选择大文字“A”的时候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建筑是不是一个赚钱的行业还需讨论,但是选择大文字“A”可能会有穷困潦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