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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菲:附中是我世界观、价值观的生长期

时间: 2014.4.10

滕菲,1979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附中,1983年毕业,后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1990年赴德国留学,1995年至今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现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首饰专业创建人、学术主任。CAFA艺讯网对滕菲老师进行了专访,她回顾了在附中的学习生涯,并反思目前附中的教学现状,同时也讲述了首饰专业在业内的发展情况。

采访时间:2014年4月2日
采访人:叶圆凤
责任编辑:朱莉

问:您在《光阴集》自述中提到,《邓肯自传》是在美院附中学习时收到的一份礼物,它让你对艺术有了更深层的理解和热爱。您还能回顾起当时在美院附中的一些经历吗?

答:美院附中经历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方面。

问:您是1979年您进入附中学习,当时如何考进附中的?在附中的学习和生活中还留些哪些印象深刻的事,比如说当时有哪些老师或同学?

答:当时是文革结束不久,中央美术学院附中也刚刚恢复。可选择的机会很少,全国就两所国家教育部重点的美术学校,一个是浙江美术学院,另一个就是中央美术学院。其实浙美也很好,但是它没有恢复附中。抱着试试看和积累些考场经验的初衷报考了美院附中,结果很幸运。

我们是文革后的第一届,学校很多基础设施还不完备,就是一幢楼和一块平地,水泥地上搭了两个篮球架子,有一两棵大枣树,角落里还有一个食堂,没有图书馆。我们一个班有39个同学,年龄都在16 岁上下,大都爱读书,在大家不断努力下图书馆(室)开放了,它的藏书也越来越多,对于信息资源不那么丰富的年代而言,感觉我们很富有。虽然位于隆福寺的校园有些像孤岛,周边是热闹的商业区,但最庆幸的是学校对面还有个偌大的中国美术馆。

我们前三届的同学最熟识和亲近,一天24个小时都学习生活在同一个楼里。3届16、7个女生同住一个大空间隔成两大开间的宿舍里,即便中间有隔板,也都能大声对话。老校长是丁井文先生,副校长赵允安老师,还有许多老师也都年轻,就像一个不大的家,是大家一点点把这个学校充实起来、建立起来的,能感觉到温馨、祥和。

问:当时的课程设置是怎么样的?是否进行苏联那种现实主义的创作训练?

答:通常上午是文化课,下午是专业课。专业课有素描、色彩、创作,还有文体综合、书法、国画等,许多课程会请美院的老师来教,也有工艺美院的老师来教与其相关的基础课程。毕业前的选修课,会有美院的各专业老师来辅导。

专业课程也不完全是苏联现实主义的创作训练,那个时候其实印象派之后的东西已经都有,当然创作语言基本以写生、写实与适当的主观表现为侧重。

问:您认为附中的这段学习经历在您个人的艺术生涯中处于一个什么位置?您觉得对您之后的学习、创作以及现在从事的首饰设计事业产生了哪些影响?

答:我入学时16岁,是自己世界观、价值观的生长期。对艺术与精神世界的探求都极赋理想主义色彩,很纯粹。这些熏陶会一直影响到自己。当然,它也在不断被丰富,慢慢会有更多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但是无论做什么,那个基础那个根一直在生长。

问:附中的课程都是以基本功训练为主,您是如何看待一个艺术家的“童子功”问题的?它究竟更大程度上是限制了想象力、创造力,还是促进了这些能力的发展?

答:如果你指的基本功仅仅停留在素描、色彩的技巧训练上,我觉得这样的“童子功”是有缺憾的。所谓童子功,除了对各项技能的关注,它还关乎一个人的综合素养,涵盖他在那个平台上所能吸纳到的艺术养分,感受与思辨能力。其实后来这种例子也是蛮多的,若是只关注技巧,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甚至完全拒绝,这样的技巧再好,它也不会被激活。所以童子功应当是一个综合性的,完整的东西。

问:现在的艺术创作呈现多元化,如关注观念层面,而附中遵循的是现实主义创作方式,注重学生的基础训练,面对这种艺术环境的改变,附中在教学上应该如何应对这些变化呢?

答:随着时代的发展,最精良的东西、最好的传统一定会承传下去,同时,我们不能固步自封,否则就会变的狭隘,也跟不上这个时代人的精神需求。艺术为人民服务!人民的需求也不是千篇一律的,是多元丰富的。如果我们老师和学生都能本着这样一个精神和态度去做事的话,就会发现好多东西是相通融的,不是对立的,应该让其丰富起来,这才是健康的文化生态,也符合人性。要去研究这个年龄层学生的特质,不能简单粗糙的应对,激发学生的自主性,才能扶持好学生痛并快乐地前行。归结到底还是要探究“何谓基础?” 这个问题清晰了教学才有的放矢。

问:您的学生中肯定有不少也是附中毕业的,您觉得他们在专业基础上、艺术的感受方面是不是更强一点呢?

答:总体来说,来自附中的学生应当基础比较扎实,具备较好的艺术修养,专业能力会更强,因为他们受过更多的训练,眼界也比较开阔,审美、品位上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但同时也会带来一些弊端,尤其对那些自主性不强的学生,附中四年大学又四年,教学体系又相对比较一致,尤其是学绘画的,没有变换一个角度学习新东西的时候人很容易产生疲乏懈怠之感,提不起精神来。相反刚进入该体系的同学会感觉很兴奋,就会很好学。当然这是个别现象,如果学生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需要什么的话,会是一个好的开端。比如像首饰专业的学生,要学的新东西会很多,在相同的时间段里,压力还是蛮大的,除了专业知识、技能、设计与创作方法外,对当代艺术的认知,对相关学科的涉足,都是必要的修为,所以没有机会松懈和怠慢。

问:在中国,您率先提出了首饰设计要为每个个体量身打造的独特理念,您怎么看中国首饰设计现状?

答:提出这个概念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中国好多东西还非常封闭,很僵化,差不多五、六年后,我就把首饰专业做起来了。当时中国其实没有首饰设计,首饰艺术更不用提了。市面上满眼所见的首饰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所谓的品牌概念。我觉得那个时代个性化、人性化的东西是没有得到应有的彰显,所以提出来首饰要为个体量身订制。

艺术肯定是从个人出发做创作,你的作品才会和有相同经历与需要的观者有共鸣,首饰也一样。首饰艺术试图让每个受众都能体会到首饰不仅是漂亮和具有装饰性的功能,实际上它更是为每一个人带来特殊意义的、具有人文关怀的精神物品。让首饰外在美好与内里的精神能够得到统一、共存。这样的首饰更具有价值,更有意义,更是独一无二的,而这也恰恰是当今人们的真正需求。

问:中国很多高校都有这个首饰专业,央美这一块的教育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中央美院发展建设首饰设计这个学科,它的优势在哪?

答:中央美院设计学院首饰专业的建立已经有十几年了。建立之初可能不被完全接受和理解,因为中国那时候也有几所学校,他们的重点是以金属为主的工艺;也有研究民间金属工艺的。而我们从更宽泛的材料切入,探寻首饰艺术的实验性。我们以历史悠久的美术学院艺术土壤为基础对专业教学有自己明确的定位。2012年我策划了“十年•有声”中央美术学院与国际当代首饰展等系列活动,第一次在中国正式推出当代首饰的概念。把这个概念介绍给中国的受众的同时,也是专业教学成果的一次检阅。经历了十几年默默的耕耘、滋养,现在已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作为中国唯一的首饰专业受邀到国际一流的首饰廊做展览及系列项目,被推举作为东方文化的代言(CAFA)与西方文化的代言(Cranbrook Academy of Art)展开为期3年的首饰文化艺术的对话与交流;同时一批跻身国际一流水准的历届毕业生捷报不断,在国内外屡次获得了全场唯一金奖,还有多个代表国家的零突破入围重要国际专业展事与学术交流活动等,都将中国当代首饰推向国际作出了成绩。

问:您作为美院的研究生导师,在录选学生的时候,您一般比较看重学生哪一方面的能力?或者是说一个好的首饰设计师应该具备哪些基本素质?

答:首先是专业能力要强。我会在意学生是否有主动性、勤奋、爱思辨、综合能力强的,同时我也很关注人品。当然希望学生为人坦诚、有个性且善良的,不自私的学生。

一个好的首饰设计师要有对事物的敏感性、审美能力、动手实践力、执行力要强,要有思辨能力,视角要独特。另外,一定要有开放的胸襟去了解、认识乃至包容的有别于自己的东西,这样发展空间会很大。

我奉行因材施教和百花齐放的原则,帮助学生能够努力地去发现各自的特点和优势,引导他们形成自己的交流语言,建立自己的面貌,这是老师的职责。希望学生对事物有开放的态度和严谨的治学精神。

问:您是否观看了本次附中60年的展览?附中已经走过了60年的历史,您对她的未来有哪些寄语?

答:还没有,真不好意思,但是我看过画册,里面大概有八张我的作品,但是多半写着作者不详。有我平时的作业,也有毕业创作,作品系列中自己最喜欢的没在画册里面,可能丢失了?毕竟时间太久了吧。

我们那个时代考上附中其实挺骄傲的,好像现在的学生没有以前我们那么自信。其实这不只是附中的问题,现在教育已经有点走偏了,在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出现了问题的时候,学校教育作为其中一个环节,也是任重道远。希望教育能回到根本,做得更纯粹一些。使受教育的过程回归到健康美好的状态。

无论是艺术还是设计都是要培养创造型人才,需要我们去营造这样的氛围。附中的教育特别重要,是一个人价值观趋于成熟的初期。希望未来的学生不要那么急功近利,能够比较独立和自主起来,当然这也需要学校、老师和家长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