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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毕业季丨个案观察·壁画:邢彦超——穿行现实与理想之间

时间: 2016.5.25

对于邢彦超,我是先识其艺,后识其人。5月18日,研究生毕业展开展,我在美术馆展厅很随意的溜达着看展览,邢彦超的作品是很让我眼前一亮的,地上摆了两圈砖头,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画了一些图案,砖头中央悬挂印有拓片图像的卷轴,上面若隐若现浮现着一幅青绿山水,另一展柜展示着艺术家的拓片册页,并通过自己的书写进行阐释。第一观感是这个学生挺多才多艺的,书法、雕刻、拓印、互动装置、古画文本,也让我记住了这一件作品《邢彦超·日暮乡关》,并吸引进一步解读。

从油画到壁画,从山东艺术学院到中央美院

与那些在美院一呆十年甚至更长的学生相比,邢彦超不算美院的“老人”,他本科是在山东艺术学院学习油画专业,通过考研才来到的中央美院,但与所有美院学子一样,从小也有一个美院梦。邢彦超的父亲是一个特别实诚的北方汉子,在一所中学从事后勤工作,邢彦超也是在一个学校的环境中长大,跟学校里面的美术老师也关系很好,从小就拜师学习书法。可见他的艺术启蒙是从传统艺术门类开始的,正式系统学习素描、色彩等常规考学绘画科目则是从高中开始的。

2005年高考,邢彦超报考中央美院,但很不理想,没有专业入围。当问及是何缘故,他坦承当年离美院的要求相差太远,每一科都有不小的距离,他之后总结认为这或许跟他没有前来北京参加考前培训有关。众所周知,现在花家地周边云集大小考前班上百家,都宣传针对中央美院考前特征强化训练,这也是中央美院周边的一道景观。邢彦超坦言这对考上中央美院还是有一定帮助的,其实不同的院校都有各自不同的特征和要求,每个美院附近都有不少针对性的考班,他们的授课老师基本都是这个学校的高年级学生,自然也更清楚学校更喜欢招什么样的学生。对这种模式,不少美院老师十分批判,认为抹杀了学生的天性,招到的学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中央美院近两年也积极推进招生考试改革,希望逐步改变这种弊端。但这种现象多年来经久不衰,从市场的角度考量,它肯定是有一定合理性的。邢彦超在山东艺术学院油画系学习期间也在考前班带过学生,我国艺术类高校费用是要高于一般学科的,参与这种考前班教学能在资金上支持学生的学业和创作,艺术学生当然也可以通过创作参与市场获得资金收入,邢彦超认为这需要持续的努力和付出,而且过程比较艰难,也需要一定的运气,远不如考前班来得快,所以很多同学在手头比较紧时会选择去考前班代课,这其中有利有弊。

2009年从山东艺术学院毕业后,邢彦超在济南做过几年的职业艺术家,自己找了一个工作室画画,同时也接一些活,主要是跟随老师参与一些酒店、博物馆的壁画项目,在这些项目中,他接触了多种艺术材料,了解了壁画,这也是他第一次亲身接触这种艺术形式。这种工程项目一般持续一到两个月,会中断艺术家的创作思路,邢彦超认为在艺术创作中思维的连贯性十分重要。经过两年的社会历练后,他希望进一步系统梳理自己积攒下的艺术想法,也希望在一个更好的平台提升自己,遂决定报考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研究生。

理论引导实践,深化创作认识

在中央美术学院内部,造型学院和人文学院关注的本体其实都大同小异,一个是创作中对艺术形态的思考,一个是从理论角度出发的思考,然而学生学习期间的交流互动其实不是很多,几乎是各自为阵,毕业进入工作阶段会交叉互动很多,也就是有网络传言的“美术学院的一半学生在卖另一半学生的作品”。邢彦超身处造型学院也感受到实践与人文学科的互动太少,但他本人却是一个例外,他在参加造型学院的创作学习外,也积极参与人文学院的专业课程,甚至也做PPT在课堂一块讨论,而不只是旁听,他因此结识了许多人文学院的同学,也由此邂逅了他现在的女朋友,一位人文学院毕业的研究生。

据邢彦超介绍,全院研究生一年级时会开设美术史、美术理论相关的公共课程,比如易英教授就讲授过“美术史研究方法”、“西方后现代艺术史”,但还是少有系统的深度梳理,而且老师对于学生的作业要求也不一样,或许老师对人文学院学生结课论文的要求是5000字,那对造型学院的要求就只需要1000字。邢彦超坦言造型类学生也不太重视这一方面的课程,而且很多学生作品在技法、视觉上很好,但对作品的阐释往往达不到自己的预期。一般参加展览比较多,作品比较成熟的学生反而在理论方面的思考会更多一些,他们会意识到理论学习的重要性,并借此寻找一些新的突破和提升。

显然,邢彦超是勤于思考的,在研究生期间系统听过人文学院宋晓霞老师的“全球视野下的中国当代艺术”以及西川老师的“20世纪文化问题研究”,也曾持续听过黄小峰、刘礼宾老师的课程。这些课程都给他的创作带来很多启发。邢彦超认为艺术家的创作思路很多时候是从感觉、视觉出发的,而人文理论的思维则更思辨,往往能绕到一个现象的背后,通过这些课程能够深化自己的思考,也会激发新的观察视角,多一些理论的思考,自己的创作也会多一份人文的厚度。

对于壁画系的专业学习,邢彦超认为壁画系在课程设置上兼顾了多种艺术媒介语言,也能发散学生的艺术视野,造型学院内部的交流也是十分频繁,学习期间也会开放诸多工作坊,可以参与别的艺术门类的创作实践,邢彦超就曾加入过木雕工作坊。在研究生学习期间,在学院获得很多展览机会,既有学院部门主办的,也有外界机构邀请参加,每次参展都能带来一些新的思路和想法,同时也能在同一现场看到别人的创作状态,既是对自己的一种检验,也是逐步与社会交流的契机。有些展览表现良好的话,可能会有奖金,也可能会有收藏家收藏他的作品,这些费用也能支持他的继续创作,比如毕业创作的很大一部分资金就是他的水墨作品《共浴组画序列一》在2015年获得“此时虚造”国际高等艺术学院青年绘画展实验奖的五万块奖金。不过在签订购藏协议时,邢彦超一般会要求藏家答应作品可以借展以支持他以后的展览计划。

日暮乡关:关于家园的理想与现实冲突愁绪

邢彦超的毕业创作是一件交互影像装置《日暮乡关》,这件作品是与他个人的身份认知和家园情怀密切相关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做这件作品在他心中谋划了很久,他用这件作品表达他面对家乡和现实的一种感触。

邢彦超从小就对他的地域身份有一种困惑,他的父亲是郑州人,母亲是出生在岳阳的四川人,父母同是铁路系统职工,生活、工作在济南西郊的铁路职工生活区。在邢彦超的印象中,这是一个被农田和村庄包围的职工家属院,却与周边的农村截然不同。小区内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铁路技校,医院、商店、邮局、信用社一应俱全,曾经似乎可以在这这里生活一辈子到老,邢彦超无疑是跳出了这个铁路圈。

自1999年开始,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城市化的开始,很多居民开始搬走,社区里的学校也开始与济南城区的学校合并,很多继续留守这个社区的家庭,家庭条件都比较一般,或是老人喜欢郊区的安静,继续生活在这里。而小区的基础设施也随着岁月变迁变得破败不堪。他父亲常常戏谑的说这里是个贫民窟,但也并不想离开,或许因为这里确实给与了他全部的生活。伴随着新城扩建,四周农民开始建设各种房子等待被政府拆迁,曾经的农田野趣也开始退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池塘现在变成一个热电厂的煤渣堆,很多农田也变成了渣土堆,现在每次回家邢彦超心中都会萌生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他希望“就地取材”通过创作承载他的这份感触。邢彦超曾经跟随袁野老师考察中国古代艺术,袁野老师对汉画像石有深入了解、研究,邢彦超也对画像石的古朴韵味产生兴趣,这些对他的启发很大。作品中的砖块是他骑着父亲上下班用的自行车在渣土堆捡回来的废砖,砖上的图案是准备刻砖的当天发生的时事新闻,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现实感,雕刻砖头落下的粉尘经过加工研磨成颜料用来拓印砖刻。拓片卷轴上的影像是明代仇英的《桃源仙境图》,取材陶渊明所作《桃花源记》,描绘了文人理想中的隐居之乐,在作品中邢彦超暗指理想的家园之所,观众远观作品能清晰看到一幅“桃花源”的动画影像,走近观看影像则会逐渐消失,只能看到眼前的废旧砖块以及拓片长卷上面的新闻事件。武陵人无意之间发现桃花源,然而再次寻找时“不复得路”,邢彦超通过互动装置呼应了这一过程,带给给观者些许惆怅和思考。故乡和家园是邢彦超作品中的一条情感主线,但这是一种时间概念上的幻化成“乡愁”的故乡,同时现实的家园场景以及理想的乌托邦想象在视觉呈现上的并置,实现了在故乡、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穿行。

这一创作方案一开始时其导师宁方倩副教授有一些疑虑,但并没有阻止他继续做,在不断创作和交流沟通中,他得到了老师的赞同,获得了导师的大力支持与帮助,宁方倩副教授最后认为他的作品反映了当下人口流动中一种“无根感”的普遍现象,也体现了一个艺术人对社会的一种担当。目前,邢彦超已经完成的《日暮乡关拓片集桃花源册》是他计划制作的六本册页中的一册,在这些册页中,他利用具有乌托邦色彩的中国古代文学典籍来传达他对现实与理想世界的思考。在目前的基础上,他有一些新的创作想法,准备在后续的创作中进一步拓展和发掘新的表现形式。

艺术家都是热爱自由的,很多美院学生毕业后也会选择做职业艺术家,邢彦超目前则希望一边工作,一边继续创作。他认为艺术家不应该总是关在屋子里创作,而是要真正的参与社会生活。他觉得在工作中能更多的与人打交道,是能够持续与社会互动的一种方式,从中体察人与人、艺术与社会之间的微妙关系,去发现问题,使之成为自己创作的养料,同时也能使自己获得一定的物质保障。因为邢彦超的女朋友毕业于人文学院,目前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从事展览工作,他不久也将前往上海生活发展。

文/张文志
图/邢彦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