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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毕业季丨个案观察•实验艺术:高振鹏——谢天谢地做自己

时间: 2016.5.31

一年之前,中央美院艺讯网微信平台连载了一个《与凤凰有关的日子》漫画,以轻松漫画的方式讲述了徐冰作品《凤凰2015》诞生的前前后后,这个漫画的作者就是高振鹏,当时他还拿着一摞版权协议来我们办公室,觉得这学生权利意识还挺强。今年他带着装置作品《能转就谢天谢地了》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毕业了。

黑夜让我创作思维更具活力

我早上一到办公室就跟高振鹏约上午十点的访谈,一条微信发过去就杳无音讯,直到中饭时间才收到他的回信“不好意思我刚醒,我下午去学校”,从这一点能看出这肯定是一个颇具美院特色的学生。以前一到招生考试季,网上就流传段子“中央美术学院男生帅女生靓,晚上不断水电不断网……欢迎报考”,虽然带有十足的调侃口吻,却也道出了实情。中央美术学院在望京地区算是个不夜城,教室、寝室总有深更半夜才熄灯的,甚至是彻夜灯火通明。中央美院的学生中确实有很大一批夜猫子,总是在晚上画设计图、做方案、搞创作,高振鹏显然是其中之一。

至于为什么总是晚上不睡觉,高振鹏回答相比白天,晚上反而精神多了,白天总会有很多电话和具体工作要处理,很多创作灵感和思路就消失在这些琐碎的事情当中。晚上整个环境都特别安静,包括自己的状态也很安静,晚上朋友圈里的信息也都比较轻松,是每个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刷朋友圈的时候能给创作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思路。高振鹏说这在美院是比较常见的现象,可能油画系相对来说是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油画系需要看天光,需要画对象在光线下的光影。版画、实验艺术等专业的学生很多都在晚上做作品,设计、建筑的学生更是如此。

高振鹏认为艺术这种创意型的学习工作是很容易滋生“拖延症”的,因为一切工作并没有一个标准参考,一件作品在什么情况下算是完成这需要一定的缘分和巧合,从一开始就漫无边际,很难有一个整体把握,也造成你可以无止尽的修修改改。高振鹏分享了他最近看到的一个心理学家的研究成果,心理学家通过调查分析将人的工作习惯分成三种:工作迟迟不能完成,具有严重拖延症;工作雷厉风行,能很快完成工作;工作开始特别早,结束却特别晚。结果显示第三种人是最具创造力的,艺术创作显然是最需创造力的工作,这样看来美院学生“拖延症”“夜猫子”似乎也情有可原。高振鹏还认为当下这种时代文化也给“拖延症”带来了太好的条件,各种琐碎的信息,微信、微博、各种短视频太容易消磨时光了。

毕业创作这段时间,高振鹏一般都是凌晨三四点睡觉,中午才起床,他很高兴他白天也能睡着,不像有些人在白天强光条件下睡得不踏实,他基本处于在中国过美国时间的一个生物钟状态。他也知道、听说长久这样下去会影响身体健康,但为了做艺术目前也只能如此,目前也觉得身体没有什么不适。

做艺术重要的是做自己

高振鹏本科在中央美院学的是铜版,专业老师是李帆,也是高振鹏在当代艺术的启蒙老师,引导他从传统艺术的思维向观念艺术转换,现在回想起来李帆老师的“思维转换”课程对其意义深远,在他的思维转换课上,他要求学生暂时忘掉画素描、色彩的那种思维定式,堵住学生从视觉进入创作的入口。在一个课程作业中,高振鹏受小时候一种玩具的启发做了一个纸制装置,在一张A3大小的纸上贴了四张不同人物的照片,另一张卡纸做镂空处理,随卡纸的拉动会显现出不同的人物形象,当时李帆老师夸赞了他这件作品。李帆还有一次作业是让学生表达关于“数据”的思考,高振鹏根据自行车后面的变速齿轮创作了一件作品,现在回想还颇有工业设计的感觉。本科学习在思维、观念方面的开导启发也为他在实验艺术学院的学习打下了基础。

高振鹏在研究生期间的导师是徐冰教授,他回想起来当年考学蛮艰辛的,考了三年才考上。他还清晰记得第一次找徐冰教授时的情景,当时正在读一本《米拉日巴尊者传》,他也抱着尊者向上师求学的心态鼓足勇气约了徐冰在学院美术馆咖啡厅见面,当时抱着他的一摞习作和自己的方案想法,表达了自己想考取研究生的想法,徐冰看了他的作品,听了他的阐述,说了一句“你考我的,或者不考我的都行,你将来成为什么样的艺术家都是命”,这让高振鹏心凉了一截,回去当晚彻夜难眠,写了一个三百字的聊天感受发给徐冰老师,十分希望得到徐老师的认可,徐冰收到后给了一个回复“雁渡寒潭不留影”。其实这也是美院学生考学的常态,一年就能考上的实属运气超好的实力派选手,当然高振鹏也算是幸运儿,最终成功考上徐冰老师的研究生。

谈到在实验艺术学院的学习,高振鹏谈到徐冰老师很少跟学生谈具体的创作技巧,而是根据学生的兴趣、经验挖掘各自不同的特点甚至是短板,并以此作为创作切入的角度。至于实验艺术学院整体的教学,高振鹏觉得也很有收获,思路也都放的特别开,比如宋冬和林一林的行为,贾樟柯的影像,他记得特别清楚的是研一刚入学吕胜中老师开的“自我表达”课,完全是对自己个体的深度挖掘,就是让每个人讲自己最切身的经验,哪怕是一些比较私密、比较囧的事情,通过课程让学生对自己有最清晰的认识,同时还让全体同学变得关系密切。高振鹏觉得他在研究生学习期间最大的收获就是意识到要自觉自立,也找到了自己可以展现的地方,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给自己找一个标杆,没变成这个样子就不算成功。

高振鹏的毕业创作是一件类似机械动力的装置作品,不过选择的是宣纸材料,这件命名为《能转就谢天谢地了》的作品看上去有点像雪花,也有点像一块机械手表的机芯。他的创作动机就是想用奇异的材料做一个机器,而这个机器是有悖于工业生产、资本价值的,从而表达他对现在机器大生产的质疑。整件作品在造型上参考了坛城,也就是梵文中的曼陀罗,动力从八个方向向中间输出从而带动中央的两组齿轮组,中间最大的为太阳轮,四周则为行星轮,这会让人联想到天体的运行,也以此质疑我们日常对科技产品的依赖。作品选用宣纸作为物质材料,这是中国书画的材料,也是抄经常用的纸本,是中国文化的重要载体,高振鹏认为释道文化对于人们面临现代生活的一些困境是有参考价值的,因为现代的困境很多都是由资本生产、消费带来的影响,而东方所理解的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共生共荣的。

作品中每个齿轮的咬合都十分严谨,如果不是出现在展览现场,估计会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工程师做的机械模型。果然在交流中发现,高振鹏以前是理科要好于文科的,只是为了学艺术选择了文科,他也觉得中国的这种文理分科很荒诞。当问及做这件作品是不是用到很多数学、物理公式,他笑言其实大部分都是用勾股定理算出来的。

希望有价值的当代艺术能更多的被人们接受

不少人对艺术家或者艺术学生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帮思维怪异的人,他们画的画、做的作品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高振鹏所在的实验艺术学院应该是中央美院最前卫的学院之一,少有从事架上绘画的,多用装置、影像、行为表达自己的艺术观念。当问到他的父母、朋友是否理解他的艺术作品和艺术家身份时,他说:“我从版画转到实验艺术的时候,父母亲曾有过质疑,说你一做这个,画画不就荒废了么?”其实在一般父母眼中,孩子在大学学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能以之过生活,而现在做一些当代艺术品,他们也看不太懂,会质疑它的价值。高振鹏说:“我和父母说我导师徐冰的故事,他的作品,还有其他许多伟大的华人艺术家的作品和故事。他们慢慢就理解了。”研究生毕业后以后,高振鹏将会租一个工作室,继续从事自己喜欢的艺术创作。

作为一个艺术家,高振鹏觉得当下社会公众与当代艺术的关系是很不紧密的,他们之间是存在问题的。如何通过一种合适的文化对接,能让大家了解当代艺术的语言,这是高振鹏经常考虑的一个问题。去年,他有幸参与徐冰的“凤凰”项目,从很生活、日常的角度接触老师和他的创作,他结合自己的经验和观察以漫画的形式将“凤凰”创作的整个过程描绘出来,在网络也得到广泛传播,这让他感到很欣慰。他觉得大家还是很乐意接受当代艺术的,是有这方面需求的,只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他们的途径。对这个问题,高振鹏认为图像不失为一种好的形式,相比文字,图像没有那么高的接受门槛,需要累积的基础认识也少,也适合新媒体时代人们的阅读习惯,这在学术上和商业上都是可以开发的新领域。对于当代艺术这种年轻的,还有待接受历史考验的艺术形式,更需要大众一起参与进来,更何况有些作品真的给人许多启发,如何用通俗的方式引导公众产生兴趣,让有价值的文化让更多的人参与、分享,这是一场战斗,这是高振鹏的观点,当然前提是这种文化、艺术确实是有价值的,这就是当代艺术家的责任担当。

文/张文志
图/高振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