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几个“古墓派”哥们的关系,我在一次饭局上认识了唐宇博士。我对他的第一感觉是挺人文学院的,内敛,不太爱说话,挺呆萌的。后来经常在学校内见面,也就逐渐熟悉起来。
唐宇来自辽宁营口,在高中时代是一个比较典型的文科生,还爱点艺术,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但对于画画,他没有想过以此来作为考大学的敲门砖,一方面传统的普通家庭认为考一个综合大学才是正经事,另一方面唐宇自己也认为其实画画基本功并没有那么扎实,很难能顺利考上造型类专业,画画也只是一种兴趣爱好贯穿他中学的学习阶段。不过在跟绘画老师、同学的交流中,他知道了中央美术学院这所学校的存在,也知道了这个地方是国内学美术最好的大学,从此文艺细胞在体内发酵种下一种“美院情结”。
后来,唐宇高考顺利考入中央民族大学历史学专业,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对于一个文科学生来说。大一、大二就是学习中西历史通史,这跟中央美院人文学院本科要学习中西美术通史有点类似,也要修“考古概论”等与历史相关的专业学科。大三的一门专业写作课程,他跟一位做考古的杨楠教授做“兴隆洼文化研究综述”,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式进入到考古的视野,中学时代积累的那些文艺细胞让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一门枯燥的课程,反而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乐趣,后来本科毕业的时候在李鸿宾教授指导下完成“和林格尔汉墓壁画研究”,从他当时的兴趣来看,这跟人文学院的很多研究视野如出一辙。唐宇还回忆当年一位师兄给他推荐了一套“开放的艺术史丛书”,对他启发很大,尤其是巫鸿所著的《武梁祠》。
本科二年级的时候,他又一次把目光投到了中央美院,希望通过考研实现自己的央美梦。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早上六点多起来坐公交车从魏公村赶来花家地蹭课,听过贺西林、郑岩、邵亦扬、远小近等老师的课。人文学院的学生在本科一二年级基本是学习中西美术史、艺术概论等专业课程,美术史与图像视觉关系比较紧密,而且也有较强的叙事性,学生往往不会觉得枯燥,艺术概论等相关理论课程则需要更强的抽象理论思维,与哲学、美学、社会学、人类学等交叉学科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些都与学生在中学所学知识具有一定距离,一般学生刚开始会比较吃力。史论结合是人文学院学科最重要的特征,随着不断的积累和思维训练,会逐渐建立自己对整个艺术史发展规律的清晰认识。唐宇回想当时蹭课的经历,觉得确实挺辛苦的,经常在公交车上就睡着,但心中有一个目标还是坚持了几年。人文学院的课堂是大课堂,类似讲座,有本院的学生参加,也有不少进修学生或者外校学子过来旁听,对这种现象美院一直是比较开放包容的,试想热爱学习的学生,又有哪个老师不喜爱。而且这些蹭课的学生往往比较勤奋,不迟到,还喜欢坐在教室前几排。
中央美术学院相比中央民族大学是一个小学校,不仅仅是面积小、学生少,一些教学硬件也比较小巧,唐宇刚到美院也是特别不适应,一个最大的感触就是图书馆太小了,或许这是一个爱看书的学生最容易发觉的。以前的图书馆有14层楼,各方面的书籍可以说是浩如烟海,可以获取各方面的信息,而美院图书馆藏书只有区区三层,相比之下确实很少,不过专业书籍还是比较丰富全面。唐宇在美院就养成了一个自己买书的习惯,现在宿舍里堆了好多书,离校搬家这估计是他最大的负担。此外,唐宇刚来美院还发现美院学生跟别的大学生相比有一种不一样的“高冷”气质,似乎都有一个自己沉浸其中的小世界,美院人文学科是思考型的,内敛、含蓄或许也是他们的一种书生气息。
唐宇硕博士在人文学院跟随的导师是贺西林教授,研究方向都是汉唐视觉文化,这是一个美术考古方向的研究,主要关注中国早中期美术发展形态,研究对象也多是墓室壁画、墓葬文化等,因为经常与墓葬打交道,坊间也称之为“古墓派”。研一的时候主要是修学分,唐宇回想他运气还不错,因为平时好多开课不多的老师在他学习期间都开了专业课,比如邱振中、刘涛、姜斐德等老师。学习期间参加导师组织的讨论课,也参与郑岩老师的讨论课,在学习、讨论中逐渐积累形成自己的知识体系。
读书,行路,外出考察也是美术考古不可或缺的必修科目,学习期间,贺西林老师带队考察了河北石家庄一带的博物馆、考古遗址、寺观壁画,天水麦积山石窟,由于贺西林老师是西安人,陕西一代的美术资源自然是考察最为详实。除此之外,唐宇利用假期也会自己外出游访考察,期间考察过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冈石窟、五台山、永乐宫等,身临其境感受古代美术造型和色彩,也留下一份图像资料以备以后研究之用。现在回想起来,唐宇觉得跟随老师考察比较“划算”,每到一处考察,老师总要做一番梳理讲解,而自己前往不免有些懈怠,而且老师总能调动更多的社会资源,能看到一些平常不太容易看到的东西,此外,老师也总会想一些方法在门票、包车、住宿等方面节省开支,这也是老师对学生生活上的一些照顾。
对于自己的美术考古专业,唐宇感觉与一般所言的考古专业还是存在一定差别,在美院的研究、学习亲临考古发掘第一现场的机会不多,自己也只是到过一些墓葬遗址,第一次下墓葬是满城汉墓,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重要考古发掘现场,目前已经开发成一个景点,但墓葬形制基本保留下来,第一次进入墓葬还是十分兴奋,之前都是从文献角度了解这座墓葬,当身临其境的时候似乎一下就明白了许多。在唐宇看来,美院的美术考古还是艺术史范畴的学科,而艺术史又是能将多门学科交叉糅合在一起的,因此在研究中,也需要不断学习文学、考古学、人类学、历史学等学科的知识。这种学习需要一个滚雪球一样不断积累的过程,在硕士阶段都还比较朦胧,在不断的研究、写作中掌握基本材料、基本研究状况,并逐渐进入到一个博士的研究状态。对于学术研究,唐宇认为具体观点和宏观架构应努力推陈出新,在守住艺术史“家法”的同时,尽可能地发散自己的思维,扩大自己的视野。
唐宇对于学术研究的一些理解,基本凝聚在他的博士论文《昭陵六骏研究》当中,在一次讨论课上,贺西林老师带领学生读陈寅恪先生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他敏锐捕捉到作为承前启后的隋唐,其造型艺术在继承与变迁上仍有很多工作值得深入进展。受到导师贺西林教授的启发,唐宇将这一问题作为自己的博士论文选题,但在具体写作中,常常面临无法跳出前人研究思路的情况。如何切入,怎样展开,又引向何处,这是是一件十分考验脑力和体力的工作。他曾关注隋唐之际墓室壁画的时代变化,阎立本及阎氏家族在艺术领域的作用,唐太宗形塑家国理想在昭陵营建过程中的反映等,却始终不能顺利进入写作的状态。最后在人文学院郑岩教授的点拨下,调整以昭陵六骏切入,从本体研究入手,进行深入的讨论,并争取能够在方法论上有所突破。
五月份已经通过博士答辩,紧绷的一根弦也得以放松,目前主要在等待最终的工作消息。人文学院的毕业生工作就业面还是比较广的,艺术机构、美术馆、画廊、媒体、拍卖行、出版社都是不错的选择,工作后也基本成为整个艺术生态中观察者、写作者、运营者。在唐宇投递简历求职时明显感觉到中央美术学院在学术圈内的深厚影响力,平时呆在学院内或许还没觉察,但递上中央美院毕业生的简历以及院内教授的推荐信还是很受单位青睐重视的。
硕士、博士一路下来,六年完成学业,这是十分顺利的,唐宇也笑称没有摊上“七年之痒”。回顾在美院的学习历程,唐宇感慨虽然“修行在个人”,但导师在方法、格局方面的引导确实是十分重要的,其导师贺西林教授是一位极具责任心的老师,据唐宇描述,贺老师会在他们的文章上用四种颜色的笔做批改,以示删除、添加、疑问和批语之别,这让很多同学羡慕不已。人文学院的学科基本都是需要“坐冷板凳”的专业,这是人文学院导师对学生的教诲,也是老师一路走来的亲身体会,唐宇经常在学校看到郑岩等老师晚上11点还在办公室看书写作。现在唐宇已经在这板凳上坐到了博士毕业,希望他能以此为起点早日结出自己的学术之果。
文/张文志
图/唐宇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