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建安的艺术创作一直穿行在当代与神话、传统技艺之间,通过各种语言的跨界和转换构建起自己的艺术叙事。今年,邬建安将携自己特色的艺术创作以及与其他艺术家合作的作品参加第57届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展览“不息”。在前往威尼斯布展的前一天,中央美院艺讯网在其工作室进行专访,谈到他作为艺术家对“不息”展览理念的解读以及自己的介入方式,也谈及当代艺术、传统工艺在中国艺术整体语境下的共存发展问题。
采访时间:2017年4月26日
采访人:张文志
采访地点:邬建安工作室(北京)
艺讯网:这次威尼斯中国馆展览的主题叫“不息”,也有一个“雅集”的概念在里头,中国艺术整体是一个集体创作,中国艺术家个体在不同时间段不自觉的加入到这场“雅集”。您的作品很多也是从中国神话、民间艺术中汲取元素和营养,那在这个展览之前,您有没有想过已经进入到一个“雅集”的概念?
邬建安:“雅集”没有想过,这个概念是古代文人的一种交际、交流的方式,我觉得它里面或多或少可能也会有一些政治目的。当代艺术谈雅集,这是邱老师谈出来的一个概念,我觉得更多的是一种比喻,就是他觉得这里面会有古代文人雅集的某种精神,或者说有与古代文人雅集的某种审美趣味相似的东西。至于我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自己的创作。
艺:那现在参与这次主题的展览之后,会不会给您的创作新的启发?或者说已经给您启发了。
邬建安:这个我觉得肯定会有的,会有一些实质性的影响,但会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这次展览强调的关键概念之一是合作,合作到底以什么样的方式展开,让合作有多重维度,以及合作的具体形式和手段。我觉得在这个项目展开之前,我们也有了一些已有经验的答案,但是做完这个项目,我们会看到原有的一些经验可能是不够的,是不充分的。这会启发我们合作其实有许许多多的层面,有许许多多的方式和可能,我觉得这部分探索起来是很有意思的。
艺:邱志杰老师说“不息”这个展览所谈论的问题或中国艺术模式讲清楚的话,对世界会是一个贡献,你觉得为什么会是一个贡献?
邬建安: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合作”还没有那么深远的意义,他更多是启发创作思考,提示我们不用突出或刻意强调艺术家的个体创造神话,或艺术家个人创造的一种绝对性。因为在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在描述艺术创作的时候,它背后总是隐含一个前提假设,比如总是强调艺术家个人的天赋、机遇,总之是很多属于他个人的东西在促成创作的完成。
艺:那这种不怎么突出强调个体的创作模式,是在中国的创作模式中比较明显吗?比如这次展览突出当代创作与传统、民间的这种互动,那在别的文化体中,比如日本有传统的漆艺,伊朗有波斯细密画。
邬建安:我觉得这个是全世界统一的。古代的神话里面都是行业神,比如艺术之神、商业之神,每个文明可能都有类似的一种文化结构,因为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而那件事常常比人的寿命长,那这两者之间怎么完成平衡,这就需要人以代代相续的方式把这件事做下去,有的时候是靠血缘,比如干皇帝这个工作,一个皇帝不能真的万万岁一直活着,但是皇帝总要有人来做,这就靠血缘这么往下传。过去还有很多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现在可能这个东西不再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了,它可能有了新的、更开放的一种传继结构。
艺:在这个展览里面,好像没有刻意区分哪个是当代艺术,哪个是传统艺术,而整体以中国艺术的面貌及生长方式呈现。那您觉得这个展览会促使社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吗?
邬建安:希望能有。我们太喜欢画边界了,我们是当代艺术圈的,他们是传统手工艺圈的,或者他们是非遗圈的,然后每个圈子就做自己圈子里面的事情。那我觉得现在我们都有自己的瓶颈要突破,都有自己发展的困局需要面对,也许别的领域已经有了更有意思的处理经验,我们做的可能有这样一些技术特征,或者是观念气质的做法,而传统手工艺延续的是另外一种。但我们只要都处在今天这个时代,那么就都类似,都是当代文化的组成部分。文化、艺术是一个伟大的存在,那么也给我们提出来很多要求,它需要一代一代的人让这个事情不断传续下去,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可能都是为了完成那个大的事情而被选择,而被组织起来的一些整体的局部。当我们被组织起来的时候,那个大的事件就延续下去了,艺术创作这个事情就延续下去了,传统手工艺就延续下去了。我觉得这个事情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有可能会改变一些基础的世界观,就是个体是不是真那么重要,真那么神圣,它会是你遇到的一种新的思考方式,并对以前的思考形成反驳,这种反驳有可能给我们带来一种存在,这个存在可能是跟艺术创造有关的。
艺:所以今年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呈现面貌,虽然还是有比较多的中国元素出现,但跟以前所诟病的“中国元素式的堆砌”在逻辑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邬建安:这个问题我可能不好回答,可能邱志杰老师回答会比较合适。从我的角度,我们自己的这种工作经验出发,也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能通过展览平台,能有这种交流和传播,另外对我来讲,我也希望这个事情做完之后,能给中国的传统技艺、传统手工艺能带来点什么。我们有太多伟大了不起的传统技艺、传统文化,可能他们当中有许多都很适合当代化,不管是跟当代艺术结合还是跟当代设计结合,都有很广阔的合作空间,但可能因为某些机制上的屏障,这些合作并没有发生,他们当中的很多在今天这个社会环境生存挺艰苦的,比如我们这个事情能让皮影和刺绣跟当代艺术的结合产生了非常特别的一种能量,它超越了当代艺术,肯定也超越了它们原来的传统形态。我觉得可能会给其他的非遗项目或者传统技艺带来某种鼓励或是启发。
艺:您明天就要前往威尼斯布展了,出发之前跟我透露一下自己参展作品的方案?
邬建安:这次威尼斯中国馆展览会有我的《大河的诞生》、《九重天》、《五百笔》,也会有跟汤南南合作的作品,有跟汪天稳合作的皮影雕刻《七座山》,也有跟姚惠芬合作的“骷髅幻戏”,也叫“涯山系列”。然后我们几个也会合作一个现场的皮影戏。可以看出“合作”是这次参展作品的核心之一。策展人邱老师的整体框架里面涉及了两个隐秘的故事:“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暗含中国人很强大的一种“积木成林”、“积沙成塔”的文化精神,这些作品也多多少少在这样一个叙事当中扮演自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