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看了蔡志松的作品《故国》系列之后,不约而同的会将其意义概括成对中国古代文化的缅怀和畅想。 假如只是如此,那么在中国类似与附着着此类意义的艺术作品实在是汗牛充栋,那么他的作品的价值又在哪里?他何以获得巴黎秋季沙龙最高的泰勒大奖?何以在获奖之后国内舆论却认为蔡志松作品中表现中国人下跪有辱中国人的尊严?带着重重疑问,我们重读蔡志松的从艺经历,也许可以发现其艺术所包含的真谛。
与大多数艺校学生一样,蔡志松早期接受的也是纯西方系统的基础教育,坎坷的考学经历某种程度上造就了他坚韧的艺术性格,早期的作品中蔡志松就彰显出了他扎实完备的艺术技法。但与很多艺术院校的学生一样,其作品本身无法摆脱西方大师的影响,毕业获奖作品《夏日》和《季风》中,我们能很明显地发现像罗丹马约尔等一些欧洲大师的影子。同样我们也从早期蔡志松的作品中看到,艺术家善于把握时代的精神气息,并以娴熟的艺术语言将其连接到自己的艺术作品当中。并且从这两件作品当中我们也可以发觉,艺术家对古典凝重的艺术形式的偏爱。这些特点造就了以后艺术家创造的雏形。在《故国》系列作品中,我们可以从几个角度去观看,会发现艺术家渐渐打开了以往形式和思想的大门。
从技法上来看,蔡志松学习借用了古代工匠的塑像语言,从头发,发髻造型,面部表情,衣服和身体的贴铜片处理,均蕴含了秦,汉,北魏不同的精神气质,并兼用现代制模工艺,肌理制作工艺和打磨工艺。使得作品构成了不同时空的工艺集合,我们无法将作品确切地定格于任何一个时间和地点,阅读上我们只能将其视为某种内在精神的承载体。蔡志松的这种技法上的突破,使得学院派的西方塑形方式和传统中国古代塑形方式以及艺术家个人创造的塑形方式相融合。开放的技法体系,也为作品的意义敞开不同解读维度。假如能将这种开放的创作方式引入到中国的艺术教学,无疑对中国的艺术发展会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
另一方面,从艺术的形态上看,蔡志松对人物形体的把握借用了希腊古风时期造像风格,早期埃及造像风格。其中描绘了如:跪,拜中国等礼仪形态,给人的印象是朴拙而凝重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艺术家并不是将作品其设定为对旧有的某个时代的中国人封闭式的精神的复制,而是希望从更为开放的角度拥抱其他文明的精粹,这种以退为进的文化姿态,一贯是中国文化包容性的特点。当然这与西方艺术外张式的形式语言是显然不同。西方以逻各斯为中心的文化中,主客体的对立认知方法使得西方人总是将自我的逻辑思维方式作为认知其他文化的主要思考方式,将西方文化作为其他文化的标尺,这样显然是与其标榜的自由,平等是不相吻合的!由此可见,蔡志松对人物跪拜的形式设定,反而像逆向思维,应对了老庄 “有则为利,无则为用” 的思想。
反观一些人所认为的蔡志松的作品是对外国文化的献媚,有损中国文化的形象的说法,分析他的隐台词即是:我们要在西方人面前弘扬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而我想中国文化的博大之处正是他的内敛。反而这种内敛的精神气质的当代艺术作品在中国现代化的发展道路上越来越少。现实中人们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也越来越少。在蔡志松作品《雅一》、《雅二》、《雅三》中,纯黑的屏风,书简,卷轴。以无任何内容的形式警醒我们对传统文化的漠视和遗忘。
从《故国.雅》系列之后,我们会发现,蔡志忠作品色调的改变,在《故国.颂》、《故国.风》系列作品中红铜的质感,将作品中被历史和现实的压抑的生命张力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在《故国.雅》系列之后的黑色系列作品,某种历史化的视觉和精神的开始退隐,之后出现的《玫瑰》系列、《档案袋》系列《玫瑰花》系列,艺术家将艺术创作的视角转向个体,创作的方式采用的更多的是观念艺术形式,蔡志松这次使用铅作为作品的材质,铅拥有柔软,稳定,沉重,色泽黑灰,难以被光线甚至射线穿透,等等一些特质,这赋予了铅一种人格化的品质。应该说《玫瑰》、《档案袋》、《玫瑰花》、《印》系列作品中,日常生活物件在作者创作转换过程中开始了他们内在的言说。
像《档案袋》系列,铅的使得档案袋日常生活中所带给人神秘,沉重的心理感知在物理和视觉上得到言说的出口。档案的神秘来自于它被个体的所在单位把控,而个体却无法了解档案里面的内容,不仅如此,档案实际上还拥有制约个体未来职业前途的能力。因此上层权利与个体的关系不仅仅是专制的,单向的,而且因其被神秘的外皮所保护更显强大和独裁。而人作为‘个体’只能在被控中渐渐隐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无疑这种思考是偏于消极的,但作品的视觉基调早已将我们引入此种低沉焦虑当中。而人对“个体”存在的焦虑即是自由思想的开始。
穿越《玫瑰》、《档案袋》、《玫瑰花》系列作品的个体叙事之后,蔡志松秘密进行的作品《曼陀罗》也即将完成,新作品创作过程中需要协调绘画,雕塑,建筑各种艺术语言,这对于艺术家来说又是一次新的挑战。“ 曼陀罗”意作坛场,以“轮圆具足”或“聚集”为本意,依照曼陀罗的各种含意,就是各个宗教,为了描述或代表其宗教的宇宙模型,或显现其宗教所见之宇宙的真实,所做的“万象森列,圆融有序的布置”。新作品中蔡志松将会以佛教雕塑艺术为主体,辅以各种新的现代雕塑表现手法,来表达他对于中国艺术创造性的思考。
综观蔡志松的艺术道路,上面留满了他对中国艺术主体需找的足迹,无论从精神到形式上他都拥有着自己独白。在缤纷繁华的当代艺术中,蔡志松的作品告诉我们中国文化艺术命运需要我们以更强的信心和包容度去思考,新的中国文化的建立既不是扎进自己的历史中,闭门造车的创造;亦不是不经思考地对外面的文化资源挪用。只有建立真正具有历史精神感召力的文化主体才能够把握好文化继承与创新的有机关系。至此希望蔡志松凭着这份自信与感悟在未来的艺术道路上创作出更好的艺术作品!
李旭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