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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彦:细雨新荷——李云涛的写意花鸟画

时间: 2015.7.6

不少艺术家提供的个人照片中都会包含父子合影,活泼的孩子和永恒的艺术都是人类有限生命的延续形式,艺术家“秀亲情”也表达了这种内在的契合。李云涛也许是其中当上父亲时最年轻的一位,并且和一些“老顽童”型的父亲不一样,他在孩子面前显得非常平静,有时平静得像个旁观者,只有孩子的灿烂笑容显示出父亲在他的心目中意味着怎样的甜蜜。同样地,在学生们中间,这位年轻的老师也显得老成持重,束带矜庄。他的画室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挂着鸟笼鸟架,他的身影出没在动物园、水禽池、花圃和园林,不过,和这一切有趣恰人的场景形成对照,他永远是一脸严肃,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工作对象,有待于他的解析、构图和造型。显然这是一个早熟的年轻人,这和他艺术上的早熟相为表里,他从二十岁出头就开始频繁参加全国性大展,而立之年已经被视为实力派青年画家,写意花鸟画坛的新锐。

其实他的艺术早熟可以上溯到地方上的久远渊源。他1979年生于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受到作为山水画家的父亲影响,从小就喜欢画画,照着挂历临摹郑板桥的墨竹,成了他的开蒙方式。后来又获得机会跟随李苦禅先生学习花鸟画,成为入室弟子。山东从清初以来逐渐回到艺术史的中心,全国各地文人纷至沓来寻访碑刻,宦游山东的士大夫给当地留下了文人书画的传统,这种传统和山东得天独厚的金石风气结合起来,形成一支大写意花鸟画文脉,并以现代画家李苦禅为最高峰。李云涛早年的学习经历表明他很好地继承了这份宝贵的地方文化遗产,他画风中一直存在大写意的放逸,就得益于此。

1999年,他考上了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四年后又考上了花鸟专业研究生,师从霍春阳先生,并于2006年毕业留校。无论是天津地方绘画传统,还是学院提供的开阔视野,以及导师的风格取向与传统观念,都对他产生了持续而深入的影响,使他的艺术逐渐进入更高的境界。

天津在清末涌现了孟毓梓(绣村)、张兆祥、马家桐等工笔花卉画家,20世纪前、中期的“津门二刘”――刘奎龄、刘继卣父子更将题材扩展到动物走兽,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工笔花鸟画文脉。而现代写意花鸟传统的开创者则是孙其峰,山东招远人,毕业于北平国立艺专,任教于天津美术学院,20世纪五十年代前期又曾频繁请益于刘奎龄。他是山东地方传统、李苦禅的艺术与天津画坛之间的桥梁人物,形成了雄健、奔放的个人画风。天津写意花鸟画第二代代表性画家霍春阳则将吸收传统的眼界放大到整个写意花鸟画史,兼取青藤、白阳、李觯、吴昌硕的大写意和吴镇、华喦、王素和张大千的小写意,他的画风在放达潇洒中充满了优雅的文人情致。

在李云涛笔下能看到更多样的传统养分,除了霍先生取法过的古今名家,还包括恽寿平、赵之谦、蒲华(作英)、任颐(伯年)、汪溶(慎生)、王雪涛。其中王雪涛对他的影响尤其深远,他在洒金笺上画的小写意牡丹、荷花、芙蓉等大朵草本花(如立轴《朝露》、《微风》,圆光《芙蓉含露时》)就极具王氏神韵,甚至他的署款“云涛”看起来也与“雪涛”有几分相似。他对临古下过很大功夫,具备了学某家即似似某家的能力,对材料特性也体认至深,在生宣纸上画雪景,用淡墨染地,这种高难度的技法在他手里举重若轻。不过,这并不是一位艺术家追求的终极目标,最多只能算学习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为了超越传统,还要付出长期艰苦的努力,主要的方法就是师法自然。

我们看到李云涛大量的工作照都是在室外写生,连居家时也在时时揣摩花鸟情态。他的作品中有一大部分是白描写生稿,无论是在家中室内画的水仙,还是现场急就的草本木本植物,都将线条提炼得干净到位,用笔精准而变化细腻,本身已成为很好的作品,体现出他的过硬基本功。这使他的小写意创作体现出较高的造型精度和笔墨表现力,如《仲秋清供》和《鲜洁家珍》两件横幅(横卷)中的大小白菜和花椰菜,都用简洁的勾线和赋色,塑造得富有立体感和质感,辅之以没骨画成的丝瓜、香菇和豆角,在造型和笔法上都形成有趣味的对比,丰富了画面效果。他偏好运用鲜明逼真的色彩,显然也来自写生的习惯。

另外,他的写生对象还包括园林中的树石,尤其是变化万千的太湖石。明清之际画家曾经有过一个画石的高潮,以吴彬、蓝瑛等人为代表,前者以笔墨制造肌理,后者从石质提取笔墨,各有千秋。李云涛所画,如在苏州留园写生《冠云峰》,以及画自己收藏的太湖石,都更接近于西式素描,用细碎但非程式化的皴线和擦染表现出石头的凹凸向背与瘦漏皱透的形态、结构特征,与他的白描花卉写生迥然有别,不难看出他在通过画石探索更多的形式可能性。实际上,喜好画石也是他区别于霍先生、而更接近李苦禅传统的一个特征,只是他画石仍处于探索阶段,部分作品有较多的习作痕迹,还没有像花鸟那样形成较为明确的个人样式。

花鸟画是最晚成熟的中国画科,但是创作群体和受众层面都最为广泛,写意花鸟画则是最晚出现的技法革新,至今活力四溢,新意迭出。花鸟画的意涵是开放的,可以容纳审美、博物、比德等多种功用,它的内容是开放的,兰竹梅菊、草虫禽畜、藻鱼水草、枯木湖石皆可包括在内,它的造型既要求有“常理”,又有相当大的自由度,它的语言也是开放的,传统笔墨、前卫形式、现代水墨、西画色彩,皆可融会其中。可以说,一位花鸟画家,不但工作在活色生香、生机盎然的动人天地里,也拥有着形式创新、风格突破的无限可能。李云涛刚刚进入艺术生涯的盛年,已经具备了可喜的较高起点、可贵的勤奋态度和钻研精神,对花鸟画充满了热爱,又不乏灵感,他的探索空间和发展前景相当广阔,将来在艺术上必将取得更为突出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