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像画,旨在捕捉人物的外貌造型,是一门具有悠久历史的艺术流派。在如今智能手机、相机技术普及的年代,大众很简易地就能获取并保存自己的肖像,过去被视为珍品的“肖像画”的价值意义在时代更迭中被反复更新。面对肖像画,艺术圈的讨论也从未停止。2018年5月末,展览“卢浮宫美术馆展-肖像艺术:人如何表现人(ルーヴル美術館展-肖像芸術:人は人をどう表現してきたか,The Art of Portraiture in the Louvre Collections)登陆日本东京国立新美术馆,来自法国卢浮宫(Musée du Louvre)八个部门中最具代表性的110件绘画、雕塑等肖像藏品从巴黎跨洋亮相东京。
卢浮宫的馆藏共由八个部门组成,分别代表不同的时代与地区,如古代东方、古埃及、古希腊罗马、伊斯兰、欧洲绘画与雕刻、素描与版画等,本展汇聚了八个部门中最具代表性的肖像藏品:从3000年前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时期的雕像、古埃及棺木面具到委罗内塞名作《拉·贝莱·娜妮》、大卫的《马拉之死》再到“拿破仑的死亡面具”,这些珍品展示着肖像画在人类社会中担任的角色作用,展览从肖像源起、记忆功能、权利表现、服饰流行符号及肖像异变几个章节展开,其独有魅力在层层推进的叙说中徐徐浮现。
面具:肖像的起源
展览在追溯肖像艺术的历史中打开序章,古埃及遗留下来的棺木面具诉说着古老的肖像起源。
“埃及人对待死亡的固执,事实上是对生命的注重”,其丧葬仪式总隐含着神秘色彩,木乃伊承载着生者的希望,以确保死者以完美的形态永久地保存下去,是古埃及葬仪式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古王国·中王国时期(前2700年左右—前1710年左右)埃及人曾直接在木乃伊头部覆盖面具,至新王国时期(约前1570年—前1070年),随着木乃伊人型棺材的普及,人们开始用面具来装饰棺盖的头部部分。从展出的藏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具较为夸张地展现了拟人化的样貌——黑白石头组合嵌出大眼、眉毛以优雅的蓝玻璃粗线镶成弧,这些并非如实描绘故人的真实面目,均为创造出来的理想化、样式化虚构面孔。
随着历史的推进,到了1-3世纪,为了装饰木乃伊的头部,样式化的面具逐渐演变成了画在木板上的肖像,这类肖像在埃及法尤姆地区发现较多,俗称“法尤姆肖像”。彼时受到罗马美术写实的影响,故人的面容和轮廓被生动地描绘出来,在这件作品中,鼻梁和下巴还有微妙的阴影,上流层级的女性珍珠耳环、大粒的项链装饰被细致地勾勒,相比之下木板肖像的写实性和绘画性得到了显现。
最古老的功能:记忆人的存在
展览第一章节揭示肖像最古老的功能——记忆人的存在。将展出从古代到19世纪期间,为供奉神灵或留给子孙后代而制作的各例肖像作品。一方面,古代地中海区域曾有一种习俗,人们会在神灵、英雄等信仰对象前奉献自己的肖像“分身”,来作为愿望成真后的回礼、或表达其信仰决心。
另一方面,肖像发挥记忆功能的主要领域是丧葬艺术。在古代,为了将亡者或亲属的记忆永留于世,并纪念其永恒性,很多地区的人们开始制造使用带有肖像的墓碑。叙利亚的帕尔米拉古城出土的《女性的头部》(约150-250年)就是一个例子,这种雕像受到罗马美术的影响,以具有立体感的高浮雕手法制作,看起来像是模仿故人的脸,其实是丧葬艺术的量产物。
并且,即使是在基督教文化已经普及的中世纪以后的欧洲,人们仍旧保留了在墓碑上雕刻逝者肖像的习惯。根据时代、地域、社会差异,肖像的表现会有各种差异。此章节重点以中世末至19世纪中叶的法国肖像作品为中心。《马拉之死》(1794)是雅克·路易·大卫(Jacques-Louis David)的名作,画中描绘的是法国大革命时期遇害的雅客宾领袖马拉被刺的情景:为了治疗皮肤病而在热水中工作的马拉侧倒在浴缸中,胸口流出鲜血,带血的匕首掉落在地上。马拉的躯体无力地垂到一边,手中还拿着刺客的信函。
肖像,权力之颜的彰显
题为“权力之颜”的第二单元是本展的一大看点,同记忆功能相并列的,是肖像艺术所具备的另一项最古老的功能——“权利的彰显”。对于坐拥最高权利的王或皇帝等君主而言,制造出与自身姿态相似的肖像作品是彰显权威的最有效的手段。因此,为了让人一眼就能识别画中人物是君王,肖像画会使用根据各时代、地域、社会的情境而构筑起不同的表现“代码”,这些代码即固定的身份表现方法、表现规则。
例如,在《汉穆拉比头像》中,公元前第三个千年末的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执政者就以佩戴高边的国王帽冠的形象出现。此外,法国皇帝拿破仑曾巧妙地引用了古罗马皇帝像与法国国王像二者中使用的表现符号,以此来强调自己作为君主的正当性。这一类权力者的肖像会以头像、半身像、全身像等形象借由雕塑、绘画、版画形式,或通过可随身携带的烟草袋、货币、奖牌等多种多样的媒介,传播到国内各个角落。
本章中展出了描绘握有绝对权力的君主、王妃、公主的藏品,为观众展现着权力者肖像画的特质。此外,从古希腊诗人荷马到19世纪法国文豪巴尔扎克为止,这一期间的可以称之为“精神权威”的哲学家和文学家的肖像也同时展出。
肖像,显现流行的“代码”
自古以来作为“记忆”功能的肖像也好,“权力彰显”功能的肖像也罢,都只有王侯贵族或高位圣职的人才有资格制作的特权艺术种类。但是在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伴随着社会近代化进程,资产阶级逐渐兴起,从有势力的商人、银行家开始,到底层阶级,肖像的表现对象范围得到了扩充。这类肖像,一方面沿袭了从古代开始就形成的上层阶级的肖像表现“代码”即固定的表现方法、表现规则,另一方面又反映了各自时代、地域、社会所特有的流行元素,肖像的创作呈现多元化的格局。
相对于前章提及的借用服装首饰来彰显人物的社会地位和职权、纪念存在的永恒性这些功能,本章关注在落在肖像成为展现时代流行元素的功能之上,借此来表现人物的品格、个性,以及在那一瞬间人物生命的光辉。波提切利画中描绘的男子装扮——齐肩卷发搭配无沿帽,是当时佛罗伦萨富裕阶级男性特有的装束。16世纪后半期威尼斯的巨匠保罗·委罗内塞的名作《拉·贝莱·娜妮像》也是一个极好的例子,画中娜妮的雪白肌肤、玫瑰粉色腮红脸颊与细致刻画的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女性特有的雅致裙装、珠宝饰品交相辉映,女性的独有魅力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肖像游戏与意象变迁
最后,展览以「肖像画的游戏与变迁」为主题,展出16世纪奇才画家朱塞佩·阿尔钦博托(Giuseppe Arcimboldo)的代表作《四季》中的“春”与“秋”,借以此体现肖像艺术在形似与多面之间浮动的有趣特征。在哈布斯堡家族的宫殿内为三任神圣罗马皇帝供职的阿尔钦博托,凭借其新奇的人物画获得了极高的人气。阿尔钦博托收集了各式各样的动植物等物品进行构图,并在人物画中注入了复杂的寓意。支撑阿尔钦博托人气的,正是他绘画作品最大的特征——多义性。而由多种多样的花草构成的奇妙肖像,象征着掌握万物、统治一切的皇帝权力。
现场图、编译/张译之
(图文整合自国立新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