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举办了摄影师埃莱娜·比奈（Hélène Binet）的个展“轻线”（Light Lines: The Architectural Photographs of Hélène Binet）。在30余年的创作中，埃莱娜·比奈在世界范围内拍摄历史与当代建筑，被称为“建筑师的摄影师”。她合作过的建筑师包括扎哈·哈迪德（Dame Zaha Hadid）、丹尼尔·尼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以及彼特·卒姆托（Peter Zumthor）等业内顶尖人物，曾于2019年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个展。本次展览共展出约90件作品，大多运用比奈钟情的传统技术：模拟相机、胶片和手工冲印，以冷静、抽象的风格探索建筑与光线、空间的关系。
Jasmine Bruno 《工作室中的埃莱娜·比奈》 2021. © Jasmine Bruno.
埃莱娜·比奈的父母来自瑞士和法国，她在罗马长大，过去30年的创作与生活则基本在伦敦度过。比奈早年在故乡罗马学习摄影，但她并不满足于学校中“去米兰拍摄汽车和时尚模特”的常见出路。出于对音乐的长期兴趣，她随后在瑞士日内瓦歌剧院担任摄影师，拍摄演出和幕后工作，但又很快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接受快节奏的生活。80年代中期，她在米兰和威尼斯遇见了建筑和城市设计学家、她未来的丈夫劳尔·白瑞华（Raoul Bunschoten）与他的老师丹尼尔·尼伯斯金，后者当时还未开始他知名的柏林犹太博物馆项目。二人当时正在设计和教学中探索一些具有很强观念性的临时项目。通过他们，比奈开始了解英国建筑联盟学院（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的活动，并认识了一批活跃的建筑师，从此开始了建筑摄影的工作。“当你拍摄一栋建筑的时候，你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你可以质疑我们到底是谁，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她说道。
彼得·卒姆托，Therme Vals，瑞士格劳宾登州 2006 数字黑白银版明胶印刷 102 x 80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勒·柯布西耶，Couvent Sainte-Marie de la Tourette，法国埃沃 2002 手工黑白银版明胶冲印 100 x 80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勒·柯布西耶，Canons de lumière, Couvent Sainte-Marie de la Tourette 法国埃沃 2007 数字C印刷 102 x 80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展厅被按照各种情绪进行划分，第一个部分比奈将其描述为“诗意的、精神性的”，“包含较多夜景和沉思性的内容，包括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理解我们活在地球上。”包括丹尼尔·利伯斯金早期的实验项目，以及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的拉图雷特（La Tourette）修道院——艺术家称其中光影的韵律“真的能为我们的生命做出指引”。比奈的职业生涯始于一个后现代建筑的活跃时期，和她拍摄的建筑一样，比奈不仅仅在记录既有的和建设中的建筑作品，同时用她的图像对它们提出问题和挑战。
丹尼尔·利伯斯金/利伯斯金工作室，犹太博物馆，德国柏林 1996 数字黑白银版明胶印刷 127 x 100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告诉她，据我所知没有其他摄影师以如此新颖和有创造力的方式来处理建筑。”尼伯斯金回忆：“1996年，她还处于职业生涯初期，我也刚刚开始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她飞到柏林来看我的第一个项目——犹太博物馆，当时它还在建设中。她没有委托或赞助，她会来只是因为她从我的作品中看到了某些东西。在博物馆里的那几天，埃莱娜拍摄了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原始图像，不仅捕捉到了建筑空间，还有结构的切口和虚空中的情感冲击，这种冲击来自关于德国犹太人历史的故事。她追随光线的能力本身就是对建筑实体意义的沉思。通过她的镜头，我们能看到比自己的眼睛更多的东西。”尤其对纳粹德国统治的亲历者来说，混杂着民族主义、工具理性和极权政体，犹太人大屠杀常常被认为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创伤。比奈的照片突出的是寂静的空间和光线，指向“不可见之物”，使大屠杀的历史记忆以幽灵般的方式被召回。
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维特拉（Vitra）消防站，德国威尔城 1993 数字黑白银版明胶印刷 80 x 80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河滨博物馆，英国格拉斯哥，2010 Digital black-and-white silver gelatin print. 80 x 102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第二部分的主题是“能量与制造”，主角是两位已故的知名建筑师扎哈·哈迪德和哥特弗莱德·伯姆（Gottfried Böhm）。比奈几乎参与了哈迪德的所有项目，这种长期合作反过来影响了建筑师的设计。在她的照片中很少出现建筑的全景，而是让其成为画面中的局部空间的暗示。画面具有强烈的几何感，大量的斜线将人们的视线引导到镜头之外。比奈从无机物中发掘生命力的能力也体现出她对音乐的热爱，这种生命力来自建筑物和摄影过程中的坚持。比奈谈到她使用的大尺幅阿卡（Arca-Swiss）4 x 5相机：“使用模拟相机更让人感觉它有生命。”数码相机提供了大量匀质的成品，同时可以在电脑上进行无尽的修改调整；与此同时，胶卷可能在曝光和调焦的每个过程中出现瑕疵。“错误是一种绝佳的人类品质。”林奈说：“它能带我们到达一些未知的领域。”
哥特弗莱德·伯姆，圣马太教堂，德国杜塞尔多夫 2020 数字C打印 102 x 80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约恩·乌松，Can Lis，西班牙马略卡岛 2019 © Hélène Binet
第三部分聚焦于建筑的基本元素，尤其是传统的砖石结构，从苏州的留园到希腊建筑师迪米特里斯·皮季尼奥斯（Dimitris Pikionis）上世纪50年代为雅典卫城设计的步道。这个部分也出现了更多的色彩，在使用颜色时，比奈常常用明亮的原色爆发出更强的冲击力，同时与前两部分的黑白色调相互强调。苏州园林墙上的潮湿污渍恰好与附近树干的形状相协调，西班牙马略卡岛上一颗伞松的曲线补全了约恩·乌松（Jørn Utzon）私人住宅墙壁上的半圆形开口，比奈在建筑与自然中构建了各种回声和镜像，找到相似与差异、自然与人性的韵律。她可能专注于建筑工地的钢筋、人行道上的磨损和施工痕迹，或者木料的纹理与榫卯结构——和模拟相机一样，这些“制作的亲密感”让人想起物质的自然历史和人类的劳作。有时，在著名的建中可能会出现一个烟头、一条裂缝或一堆灰尘，这些缺陷“让你进入一栋建筑……突然间，一个非常田园诗般的景观将变得非常真实”。
斯维勒·费恩（Sverre Fehn），海德马克博物馆，挪威哈马尔 2009 手工黑白银版冲印 58.4 x 46.9 cm. © Hélène Binet.
比奈非常看重通过摄影连接建筑与记忆：“如果你想想你的童年，它就是一个房间、一段楼梯、花园中的一个角落、一扇窗户。如果我照片中的某样东西能让你与你的某个时刻、某次次经历、过去的某些东西联系起来，那么你就会被这张照片吸引。”这使得比奈的摄影赋予了她拍摄的建筑个性、生命与神秘感。“我无法把你带回那个场景、那个空间，但我可以帮你唤回那段记忆——而你可以创造自己的情感层次。”尼伯斯金评论道：“她为建筑摄影带来了一个神秘的维度，展示了永恒、空间的深度、细节的广阔、纹理的明度、材料的编织、梦想的颜色和存在的谜团。就像古代的炼金术士一样，她将有形的与无形的物质结合起来，生产出精神。她的视觉是一个结晶的多面体、宏观与微观宇宙的图像。”
彼得·卒姆托 Bruder Klaus Field Chapel 德国Wachendorf 2009 数字黑白银版明胶印刷 102 x 80 cm. Courtesy ammann // projects. © Hélène Binet.
埃莱娜·比奈赋予她的摄影以反思品质的能力，她不仅仅是一个建筑的观察者，也是一个积极的、分析的参与者。她同个性迥异的建筑师们展开合作，而这些建筑师们彼此之间可能难以相处，而比奈的摄影给予了他们同等的尊重和赞扬，展现了其热情和包容。在一座又一座建筑之间，比奈的作品表现了不同建筑师作品观念的差异和延续，不仅触动着一般观众，也激励着今天的摄影、建筑、摄影等专业领域的从业者，指向一种更开放、多元化的创作环境。
编译 / 罗逸飞
资料来源：
https://www.royalacademy.org.uk/exhibition/helene-binet
https://www.royalacademy.org.uk/article/helene-binet-ra-magazine
https://www.royalacademy.org.uk/article/ra-magazine-daniel-libeskind-helene-binet
https://www.theguardian.com/artanddesign/2021/oct/10/helene-binet-photographer-light-lines-royal-academy-interview
https://www.architectsjournal.co.uk/practice/culture/exhibition-helene-binet-light-lines-at-the-ra
展览信息：
“轻线：埃莱娜·比奈的建筑摄影”
“Light Lines: The Architectural Photographs of Hélène Binet”
展览时间：2021年10月23日——2022年1月23日
展览地点：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