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多观众而言,“格戈”(Gego)这个名字是陌生的,但只要看过她的作品,一定会对她极具个人风格的视觉语言有着深刻印象。沿着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螺旋形的坡道展厅缓步而上,无数金属线条在纯白的空间组成一个又一个神秘而梦幻的造型。在这里,由于去除了其他物体的参照,对于空间、形体的感知将变得模糊,三维立体的金属装置仿佛失去了其应有的体积与重量悬浮于空中,进而无限地延伸、变化……这就是格戈创造的几何世界。展览现场
作为一名德国-委内瑞拉艺术家,格戈(全名格特鲁德·路易丝·戈德施密特,Gertrud Louise Goldschmidt),亦是20世纪下半叶拉丁美洲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倾注于“线条”这一种元素的研究,通过纯粹的抽象形式来表达自我,创造出介于二维与三维之间的独特艺术形式。
从今年3月10日开始,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为格戈举办了为期半年的大型回顾个展,集中呈现了格戈从20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创作的近200件作品,包括雕塑、装置、绘画、版画、摄影和手制书等等,以延续和拓展该馆对于非客观艺术(Non-objective art)的关注。展览在拉丁美洲艺术的语境中呈现格戈横跨建筑、设计、绘画以及雕塑等领域的艺术实践,将这位艺术家复杂的身份背景与传奇的人生经历在螺旋上升的展览空间中铺陈开来。
格戈,《无题》,纸面水彩和墨铅,1980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Untitled, watercolor and graphite on paper, 1980, Fundación Gego
从建筑师到艺术家
在拉丁美洲现代艺术的历史中,格戈不属于任何的流派或者团体,这种独特性来自于她特殊的成长经历和文化环境。1912年,格戈出生于德国汉堡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她最开始学习的是建筑学,在斯图加特应用科技学院[1]跟随著名建筑师保罗·博纳茨(Paul Bonatz)学习。保罗·博纳茨是斯图加特建筑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主张当地传统与现代建筑功能的结合,设计了斯图加特火车站(Stuttgart Central Station)、图宾根大学图书馆(University Library of Tübingen)以及科隆罗登基兴大桥(Cologne Rodenkirchen Bridge)等德国现代时期的标志性建筑。在就读期间,格戈进行了系统性的学习和专业训练,参与到一些建筑设计的项目实践中,并于1938年获得了工程和建筑学的学位。
彼时处于纳粹政府控制下的德国社会已经陷入越发严峻的危机中,作为犹太人的格戈一家情况也岌岌可危,他们被迫离开德国,流亡到了不同的国家[2]。1939年,格戈通过一份建筑师的工作移民到了拉丁美洲的委内瑞拉并在此长久定居。从德国到委内瑞拉,这两个处于大西洋两端的国家是格戈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两条文化线索:在20世纪初的德国,以包豪斯为代表的新建筑风格倡导艺术性和实用功能的有机结合,对现代建筑设计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委内瑞拉在当时作为一个新兴的现代化国家,积极地融入到了国际性的城市建设浪潮中,也是拥有建筑学背景的格戈得以寻求政治庇护、获取新的工作机会的关键因素。格戈(左)和她的妹妹伊丽莎白在德国汉堡,1925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and her sister Elisabeth in Hamburg, 1925, Fundación Gego
在1948年至1958年期间,委内瑞拉经历了十年的军事独裁统治,军事政府通过石油出口贸易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发展。政府首脑马科斯·佩雷斯·希门尼斯(Marcos Perez Jimenez)主张“建筑推动社会进步”,希望通过文化与艺术的发展来提升委内瑞拉的国际地位。格戈来到委内瑞拉时正是这个国家全面繁荣、现代城市快速扩张的重要时期,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工作和生活逐渐稳定下来,于1952年正式获得了委内瑞拉的公民身份。
格戈和格德·洛弗特在塔尔玛斯,1958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and Gerd Leufert in Tramas, 1958, Fundación Gego
20世纪50年代也是格戈从建筑设计转向艺术创作的开始: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第一任丈夫、德国商人恩斯特·冈茨(Ernst Gunz)[3],并于此后结识了来自立陶宛的平面设计师、艺术家格德·洛弗特(Gerd Leufert),在与洛弗特的交往过程中,格戈对视觉艺术的兴趣与日俱增。她和洛弗特移居到了委内瑞拉的一个海边村庄塔尔玛斯(Tramas),全身心投入创作中,运用画笔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生活中的所见之物记录下来:塔尔玛斯的乡间风景、她的亲人以及她亲自设计建造的房屋……她没有将自己囿于某种特定的风格和流派之中,大胆尝试素描、水彩以及版画等各种不同的绘画媒介和形式。在相关采访留下的影像中,格戈被问到为什么想要尝试创作,她略微思考了一会,随后微微一笑道:“(因为)好玩”。和许多年轻时就已经展现出天赋的艺术家不同,格戈真正开启自己的艺术生涯时已经是不惑之年,但她对新鲜事物与生活的热情从未因年岁的增长而消退。格戈,《12个同心圆》,铝、油漆,1957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12 círculos concéntricos, aluminum and paint, 1957, Foundación Gego
1956年,格戈和洛弗特回到了委内瑞拉的首都加拉加斯并结识了委内瑞拉艺术家亚历杭德罗·奥特罗 (Alejandro Otero) 和赫苏斯·拉斐尔·索托(Jesús Rafael Soto)。在他们的鼓励下,格戈尝试创作了一批由金属线条组成的小型雕塑,开始展现出对于空间和几何造型的敏锐感受。这些雕塑由铝、不锈钢等工业材料组成,平行排列的线条被切割成不同形状的几何块面,在视差效应的作用下,作品将会随着观众视点的移动形成类似动态的效果。在这里,线条不是再现图像的媒介,而成为了图像本身,其形式体现了一种当时委内瑞拉十分流行的现代主义风格。展览现场
奥特罗和索托都曾在巴黎生活,他们归国后推动了欧普艺术(Op Art)[4]和动态艺术(Kinetic Art)[5]等现代主义艺术风格在委内瑞拉的流行和发展。在此背景之下,格戈早期作品的几何抽象风格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作为“外来者”的她与委内瑞拉本地的艺术家不同,对于西欧的文化传统有着更直接的感受和体验。艺术史学家丽娜·卡瓦哈尔 (Rina Carvajal) 认为,格戈在战争时期的经历以及特殊的民族身份使得她对于试图效仿欧洲理性主义的艺术形式保持着审慎的态度。她不以加入任何一种流派为目标,而是希望创造出一种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格戈,《四架红色飞机》,铁、油漆,1967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Cuatro planos rojos, iron and paint , 1967, Foundación Gego
探索线条的无限可能
20世纪60年代以后,格戈开始频繁地前往美国进行学习和交流,她首先于1960年获得爱荷华州立大学的奖学金,跟随阿根廷犹太艺术家、雕刻家毛里西奥·拉桑斯基(Mauricio Lasansky)学习了铁艺技术;又于1966年在洛杉矶的罗望子平版印刷工作室(Tamarind Lithography Workshop)获得了两项奖学金,系统学习石版画、凹版画以及蚀刻画并将这些技法融入到创作中。这一阶段的尝试和探索实验让格戈的创作迎来了一次巨大的突破,她摆脱了此前动态艺术的固有模式,创作出了一系列更加自由、更加大胆也更具实验性的装置作品。格戈,《无题》,纸面毡尖笔,1966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Untitled, felt-tip pen on paper, 1966, Foundación Gego格戈在洛杉矶的罗望子平版印刷工作室,1966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in Tamarind Lithography Workshop, Los Angeles, 1966, Foundación Gego
格戈于1969年在加拉加斯艺术博物馆(Museo de Bellas Artes de Caracas)创作了她最具标志性的作品《网》(Reticuláreas)。这是一件铺满整个展厅空间的大型装置作品,和格戈早期厚重的雕塑作品不同,轻盈的铝线和钢线组成了三角形、正方形,相互连接成一个巨大的、梦幻的网格结构,如同蜘蛛张开巨网,将观众包裹进格戈创造的艺术世界中。整件作品没有使用传统的焊接技术,而是由格戈纯手工编织而成,它改变了人们对于“雕塑”这一概念的固有认知,将几何抽象延展到了更大的空间尺度中。
格戈,《网》,钢、铝,加拉加斯艺术博物馆首次展出现场,1969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Reticuláreas, steel and aluminum, exhibited for the first time in the Museo de Bellas Artes de Caracas, 1969, Foundación Gego
在格戈看来,线条之间的留白(in-between-lines)与线条(lines itself)本身同样重要,当观众穿行于这件作品中,与之发生互动的同时也被置于新的关系网络中。这样的理念与中国道家哲学思想中的“有无相生”有着共通之处,研究者在格戈的工作笔记中发现了关于老子《道德经》的相关摘录,证实了这一联系:“凿户牅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6]格戈作品中的线条对应着这里的“门窗”,正是这些边界揭示了无形空间存在的功能性和必要性。格戈,《网》,纸面墨水,1969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Reticuláreas, ink on paper, 1969, Foundación Gego
由于《网》早被加拉加斯艺术博物馆纳入永久收藏,无法在古根海姆美术馆复现。策展人选择了艺术家众多同一时期的其他作品,在作品与作品之间预留了可供穿行的通道,力图还原《网》在半个世纪以前给观众带来的震撼。在主题上,委内瑞拉的自然环境和城市建筑给予了格戈丰富的创作灵感,她在此后的十年间使用这种特殊的悬挂式网格结构于创作了《溪流》(Chorros)、《云》(Nubes)、《树干》(Troncos)以及《球体》(Esferas)等系列作品。
展览现场
格戈对有机形态、线条结构以及空间系统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在《溪流》系列中,格戈精确地控制着金属线条连接与走向,使其呈现出如同自然界的流水般倾泻而下的效果;在《球体》系列中,大小不同的球体展现出一种数学和几何学的秩序感,令人联想起宇宙中浩瀚的星系......传统意义上的雕塑被认为是具有体积、重量并占据一定空间的作品。而格戈的作品仿佛摆脱了重力的束缚在空间悬浮,通透的结构随着气流产生轻微的摆动,维持着一种有机的动态平衡。格戈,《球体4号》,钢、铜,1976年,图片由卡斯滕·莫兰为纽约时报拍摄 Gego, Sphere No. 4, steel and copper, 1976, Karsten Mor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知名的艺术品经销商多米尼克·莱维(Dominique Lévy)认为:“格戈的创造性在于她能够将对立的事物组合在一起,通过强烈的对比产生张力,她仅用极少的材料就可以创造出令人震撼的宏伟作品。”可以看到,对于线条元素的运用和探索始终贯穿于格戈的生命历程中,由这一基本的视觉符号串联起了结构、动态、层次等众多要素,创造出一种介于二维平面和三维空间的独特美学。
从平面走向空间的“绘画”
作为曾经的职业建筑师,格戈的艺术创作仍然与城市建筑保持着密切的关联。她在60年代至70年代期间陆续接受了委内瑞拉民主政府以及一些建筑师的委托,设计了一些大型的公共雕塑作品。这让格戈有了更多的机会实现她的创新性想法,进一步拓展对于无限的空间以及动态效应的理解,也让她能够以国家发展和城市建设的宏观视角进行观念的表达。格戈和洛弗特为委内瑞拉国家社会主义培训和教育研究所设计的外立面装饰,1970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designed the Mural of INCE with Leufert, 1970, Fundación Gego格戈,《绳索》,雕塑装置,加拉加斯中央公园,1972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Cuerdas, sculpture-installation, Parque Central in Caracas, 1972, Fundación Gego长期的实践与积累促成了格戈艺术生涯中持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系列作品——《无纸图画》(Dibujos sin papel)的出现。这一系列的创作横跨了1976年至1988年的十多年时间,其线条不再像此前的作品一样规整有序,格戈放弃了先入为主的构图手法,仿照纸面素描的方式、用金属线条在三维空间中自由地“作画”。当光线照射作品时,这些线条的投影将在不远处的墙面上生成新的图像,延伸出无限可能的组合和变化。
格戈,《无纸图画》,铁、油漆,1985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Dibujo sin papel, iron and paint, 1985, Fundación Gego展览现场
值得注意的是,格戈还在这个系列中重复使用了此前制作的、不完整的作品,并加入了一些自己收集的软木、线、弹簧、钉子、衣架和金属管等工业废料。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巴勃罗·莱昂·德拉巴拉 (Pablo León de la Barra)解释道:“废弃材料的使用使人想起那些利用现成物品搭建的贫民窟,格戈目睹并参与了加拉加斯发展为一座现代化都市的过程,也看到了现代化带来的负面效应。”她的作品变得更加具有主观性,这一变化正是晚年时期的格戈对于人生过往的重新审视以及对于委内瑞拉现代化进程的反思。格戈在加拉加斯的工作室中,1988年,图片来源于格戈基金会 Gego in Studio, Caracas, 1988, Fundación Gego
1994年,格戈与世长辞。在最后的生命时光里,她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制作大型作品,最终回归到了小型装置和纸上作品中。她去除了作品中所有已知的、重复的、模式化的因素,关注线条创造的偶然性与不确定性,展现线条对于界定空间的重要意义。如今的我们仅能从格戈家人的回忆和零散的手稿片段中了解格戈的思想。作为移民的格戈同时使用着德语、英语和西班牙语三门语言,这使得她的文字和谈话和表达趋向于简洁。对此,策展人巴勃罗补充道:“格戈不常使用语言进行表达,也甚少提及个人的生活与经历,她的生命轨迹已和这些作品相互交织。”她将线条转化为了一种通用的视觉语言,串联起了德国、委内瑞拉以及美国等等不同国家的文化记忆。格戈,《昆虫87/9》,铁、油漆,1987年,图片来源于巴塞罗那当代艺术博物馆 Gego, Bicho 87/9, iron and paint, 1987, MACBA
格戈不同时期创作的众多艺术作品覆盖了古根海姆美术馆大厅的五层坡道,美术馆建筑本身亦是将线条的有机形式与实用功能发挥到极致的代表性案例,作品与空间的相互呼应激发了新的对话。现代主义建筑在社会变革中拥有着怎样的地位?20世纪中期几何抽象的国际化发展勾连出怎样的政治图景?格戈的个体命运成为犹太艺术家在战争时期流亡和迁徙的历史缩影,了解其创作理念也对建构委内瑞拉的文化景观以及全球化语境下的艺术交流具有重要意义。她通过作品为观众创造出了介于有形和无形、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特殊体验,值得我们真正走进她的艺术世界、聆听她对于时代和生命的诉说。
格戈:衡量无限
Gego: Measuring Infi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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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
2023.3.31-2023.9.10
编译|李雨容
责编|杨钟慧
文章主要编译自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官网及相关报道,图片来自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及格戈基金会官网。
注:
1. 斯图加特应用科技学院(Technische Hochschule Stuttgart)成立于1832年,最初为一所建筑专业学院,现为斯图加特大学的一部分。
2. 格戈的父母逃往英国,但格戈只获得了委内瑞拉的签证,因此并未与家人在一起。
3. 1940年,格戈遇到了出生于德国纽伦堡的丈夫恩斯特·冈茨 (Ernst Gunz),并与之结婚,两人共同创办了一家灯具和家具制造公司。她与冈茨育有两个孩子:儿子托马斯(Tomas)和女儿芭芭拉(Barbara),两人于 1951 年离婚。格戈于1952年与格德·洛弗特(Gerd Leufert)相识,两人终生保持着伙伴关系。
4. 欧普艺术(OP Art),又被称为视幻艺术、光学艺术,是使用光学的技术营造出立体感、运动感和闪烁感等奇异视觉效果的艺术形式。
5. 动态艺术(Kinetic Art)是20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是艺术世界的主要创作现象。艺术家将运动的概念引入创作中,分为让观众自主感知物体运动的“虚拟运动(Virtual Movement)”以及借由外界力量例如发动机、电子设备等驱动的“表观运动”(Apparent Movement)。
6. 这段引文来自格戈摘录的英文翻译版本:“Doors and windows are built into the walls of a house and it is through those empty spaces that they can be used. This, from non-existence comes usefulness, and from existence, possession.”
参考资料:
1. Gego, Iris Peruga, Fundación Cisneros (Caracas), Museo de bellas artes (Caracas), Gego : obra completa, 1955-1990, Museo de Bellas Artes de Caracas, 2000.11
2. Anna Kathryn Smith, Gego/Gravity, Published ETD Collection, 2022.5
3. 古根海姆美术馆(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官网:
https://www.guggenheim.org/exhibition/gego-measuring-infinity
4. 格戈基金会(Fundación Gego)官网:
https://gegoartista.com/en/
5. 维罗妮卡·埃斯波西托(Veronica Esposito),《“她应该与最伟大的人并驾齐驱”:纪念格戈的艺术》(“She should be up there with the greatest”: celebrating the art of Gego),《卫报》(The Guardian),2023.6
https://www.theguardian.com/artanddesign/2023/jun/13/gego-artist-gertrud-goldschmidt-lines-in-space
6. 《格戈:一位自成一派的艺术家》(Gego: an Unruly Artist in a Class of Her Own),高古轩(Gagosian),2023.4
https://gagosian.com/quarterly/2023/04/05/essay-gego-an-unruly-artist-in-a-class-of-her-own/
7. 霍兰德·柯特(Holland Cotter),《格戈在古根海姆博物馆的空间绘画》(Gego: Drawing in Space at the Guggenheim),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2023.3
https://www.nytimes.com/2023/03/30/arts/design/gego-guggenheim-review.html?auth=login-google1tap&login=google1tap
8.霍兰德·柯特(Holland Cotter),《从纸面走向空中,绘画的转向》(Off the Page and in the Air, Drawing Transformed),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2007.4
https://www.nytimes.com/2007/04/27/arts/design/27gego.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