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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专访丨王捷&陈慰平:中央美院百年校庆标志的幕后设计师

时间: 2018.6.1

中央美术学院,这座中国最早的国立美术学府,在今年迎来百年华诞。2018年3月22日,“中央美术学院建校100周年新闻发布会”上正式公布了美院百年校庆标志——阿拉伯数字“100”分为上下两部分,中间负形为中央美术学院主标志,左边由中央美术学院的英文简称“CAFA”和“1918—2018 百年辉煌”小字竖排构成。此后,作为校庆活动中最重要的视觉形象,这个标志反复地出现在学院的各大活动之中,它的设计者便是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的两位教师:王捷与陈慰平。

采访约在了美院美术馆的咖啡厅。正值美院本科生毕业展前夕,布展阶段的美术馆像一个喧嚣的大工厂,我们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开始闲聊。陈慰平为香港人,虽在北京求学生活已十多年,普通话仍听得出些许港音。王捷出生于山西太原,这来自一南一北的两人却意外契合:在美院读书期间是上下届,毕业后先后留校工作,同在视觉传达专业教授课程。采访过程中两人不徐不疾,谈起设计理念驾轻就熟,不忘相互补充,看得出是一对合作多年的默契老友。

谈百年校庆标志设计:
“我们需要的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同时,又有着当代国际视野的视觉形象。”

今年2月,距离百年校庆启动日还不到两个月,陈慰平与王捷接到了设计中央美术学院百年校庆标志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个重要设计,两人不断研究讨论、精益求精,在短时间里做了近二十版本的设计稿。如曾经考虑将“百年辉煌”作为标志设计中的重点要素,也试图通过对“百”字进行衍生将其与图形结合。为了更好的理解中央美术学院的历史传统,在设计之初,陈慰平跑遍校史馆翻阅资料,详尽梳理了美院从建校初始至今的一系列标志徽章等视觉形象,试图从其中找到灵感。其中张光宇先生在1950年设计的中央美术学院院徽深得他的喜爱,那是一个主视觉形象为一棵树的徽章,“美术”与“美树”谐音,“树”也可引申至“百年树人”的理念。但是最终这个方案也没有被采纳。

王捷本科就在美院就学,作为从二厂上学搬到花家地的他,更强调在设计中如何表达几代美院人的精神,同时和美院新标志规范融合,准确度和系统设计的协调非常重要。“经过一次次反复讨论,我们的线索逐渐的清晰,我们需要的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同时,又有着当代国际视野的视觉形象。”陈慰平说。几经易稿,终于确定了现今我们所看到的百年校庆标志——由阿拉伯数字“100”为主基调,数字100分为上下两部分,象征中央美术学院百年辉煌的历史与未来,中间负形为中央美术学院主标志,左边由中央美术学院的英文简称“CAFA”和“1918—2018 百年辉煌”小字竖排构成。

在各种新兴媒介的冲击之下,如今品牌的概念不再是传统印象中某一个固定形象,而是趋向一种完整的、可循环的“系统”。正如本次百年校庆标志的设计,利用中间的负形区域作为系列活动的文案填充区,用与主标志一致的细线框限定了文案区域,为百年辉煌视觉形象的延展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在中央美术学院一系列校庆活动中我们会发现,不管是本科生毕业作品展,还是院系策划的其他活动,都非常自觉的延续了这一标志的设计。主标志的文字使用层级清晰,保证了系列展览活动与主标志之间的统一协调关系,主标志形象在这个系统里不断地发挥,增加了视觉力量的传播度。

谈2008北京奥运会设计:
“那不是一种简单的提炼,而是如何把现代设计语言与中国传统文化放到一起并且恰如其分的转译呈现。”

对于这种大型活动的视觉系统设计,陈慰平与王捷并不陌生。北京申奥成功后,2003年北京市政府与中央美术学院合作成立了奥运艺术研究中心,当时还在美院设计学院就读硕士课程的两人皆参与了此次奥运会的相关设计:陈慰平负责2008年奥运会的核心图形设计与火炬接力景观设计,王捷负责北京2008年奥运会和残奥会的体育图标设计。

“这其实是一个特别复杂的系统设计,尤其我们这代设计师成长的时候学的是包豪斯,但奥运形象景观设计则非常需要理解传统文化。”王捷谈到,如何将具有深厚底蕴的传统文化放置现代设计语境之中,“那不是一种简单的提炼,而是如何把现代设计语言与中国传统文化恰如其分的转译呈现。”最终,美院的设计团队从敦煌藻井里的祥云图案中抽取提炼形成了奥运的核心图形;加入中国神话形象“凤凰”打造奥运火炬景观设计;以篆字笔画为基本形式,融合了中国古代甲骨文、金文等文字的象形意趣和现代图形的简化特征设计了一整套北京奥运会体育图标……

整个设计周期长达三四年,几乎每到达某一阶段时间节点就需要推出相应的形象,设计师需要运用系统设计的全局理念,不厌其烦地特别精致地区推敲、打磨这些设计。奥运会设计项目不仅需要设计师的设计理念,实则还是带有研究性质的设计项目,这种长周期和高强度的设计工作,一般的设计公司或设计师都无法承受。而中央美术学院拥有的强大资源和学术底蕴为奥运会超长的设计周期提供了可能性——美院有不同学科的各种专家可以做论证、推敲,这是其他商业机构不能达到的程度,“在设计过程里,美院的老先生们提了很多很好的意见,不管是设计理念还是人文、造型都给予了充分的支持。比如对书法的理解,我们可以去请教书法的老先生们,对于中国传统纹样,也可以请教相关研究这方面的教授们,这个学术支撑是特别强的。”王捷说到。

谈设计的延展:
“未来时代所有人都是新手,没有专家。”

除了品牌设计与交互设计,陈慰平与王捷也参与过其他设计,如书籍设计、产品设计、展览设计等。陈慰平更热衷于将中国传统古代书画的经典展览以当代设计的方式重新演绎出来,用更新的文化角度、全新的交互方式去呈现古老命题,甚至也以媒体艺术家的身份参与过展览。谈起各种跨界操作,在媒介和技术迅速发展的时代,信息的获取与分享变得更为容易,做设计不是一个闭门造车的过程,设计师需要更多更广泛的接触一切快速发展的新鲜事物。“以前有些项目会不敢尝试,现在其实没那么难,最难是你有没有这个动力,有没有这个想法,”陈慰平表示,“问题不在于做,而在于想。”

近几年王捷开始研究人工智能对设计方法的反思,开设了“像机器一样思考的”交互课程;开始尝试产品作为设计导出面向更广泛的用户。同时也尝试策展中的系统设计,“一个展览就是一个巨大的系统设计事件”。王捷如此认为:“这个时代最好的一点是,专业之间的壁垒不复存在,以前传统工业留下来特别封闭的流水线、行业方式开始瓦解,现在有很多的想法可以很快速的找到落地的可能性。” 

设计本身具有的功能属性和价值属性决定了做设计与纯粹的艺术创作之间的不同,既然在当代做设计已经不是一件仅考虑设计本身的问题,那设计需要妥协吗?陈慰平认为,当代设计需不断经历媒体冲击,需要改善、升级,因此在合理范畴内的妥协是自然而然的,“这不是设计条件,是一个环境因素而导致的妥协。”设计早已经跨越了专业界限,跨界已经成为一种不可变更的趋势。设计师除了本身过硬的专业实力,还需要关注更多,比如沟通方式、快速更新的媒介变化。

传统意义上认为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在现在的信息爆炸时代并不太有效,“设计师需要懂媒体,要懂媒介传播的方式,要知道一个好设计怎么到达普通人,这个过程里面是有鸿沟的。”在王捷看来,做设计与传播并不矛盾,好的设计也需要注重推广。于此同时,设计师还需要持续的学习、不断的自我更新,没有什么技能够使用一辈子,正如凯文·凯利所言:“未来时代所有人都是新手,没有专家”。

谈美院教师身份:
“给每个人足够的舞台,他能超越你的期望。”

除了设计师身份之外,陈慰平与王捷还是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的教师。一般来说,能考上中央美术学院的学生在专业能力方面往往已具备较为扎实的基础,因而在本科课程的教授上,陈慰平与王捷特别注重学生的思辨能力。设计是无法一对一模仿教学,而是引导学生从批判性的设计角度去思考一些合理性之外的事情。“可能我不会太喜欢特别‘乖’的学生”,王捷说到,若在一种固定标准的教育体系里去教学,那么学生是被压制的,“而在设计学科以及艺术学科里面,我们需要一点‘叛逆精神’。”

不同于传统造型学科侧重的是艺术本身技法和美学上的释放,陈慰平在教授设计课程中更考虑的是艺术的宽容性与开放性。“我希望学生通过交互的思维去对媒介进行探索,通过这样的方式掌握一些创造方法和设计思考,”陈慰平谈到,“把方法教给学生,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因为方法肯定会变的。所以要教他们如何去寻找方法,尤其在毕业设计这个环节,其实就是让他们去探索自己的方法与创作灵感。”出色的设计师需要更广阔的眼界与视野,美院基础教学也鼓励学生打破壁垒,不设边界。陈慰平说,在设计过程我们可能发现自己还要学很多看似与设计没有关联的学科,比如数学、化学、生物等,而对这些学科的学习终将变成设计思维的营养来源。

正值美院毕业季,当被问到对美院学生的看法时,陈慰平与王捷都表示了极高的赞赏。王捷表示:“美院的学生都很优秀,给每个人足够的舞台,他能超越你的期望。”保持初心,但又不被框架所固,这是两位教师给对即将毕业学生的美好寄语。

文/林佳斌
图/胡思辰
(作品图为设计师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