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刘秉江:我从四、五岁起就非常喜欢画画,后来我听我母亲说那时候我总是拿一支粉笔在地上、墙上到处的画。一听到门口有叮叮当当的骆驼经过时,我就在院子里按耐不住了,过去的北京是有骆驼队的,骆驼主要是驼煤的,慢悠悠的,那个铃铛特别的响,叮叮当当的,看得我激动得不得了,就拿粉笔画。之后还是一直喜欢画画。记得那时候我父亲吸烟,那时候的香烟盒里是有画片的,每一个烟盒里面抽出来都有一张画片,不同牌的香烟有不同的画片,而且内容也不一样,比如有水浒传一百零八将,有武松、九纹龙史进、及时雨宋江、凑齐一套一百零八张就可以有奖。我有好几套这样的画片,现在还保留着,可惜文革时损失了一些,比如说抗战史的一套画片,非常珍贵。我现在还有中国的古典文学名著和动物的、花鸟的,特别是一些反映日本历史,世界名人的画片,但在文革后都不全了,这些画片对我的影响很大,相当于我最早的临本。
我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历史,经常买一些关于历史方面的书籍,喜欢历史的兴趣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比如中国古典的四大名著,《红楼梦》那时还看不懂,但是水浒和三国我很小就知道了,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学校教育以外,这些都对我现在的很多想法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学习油画的?
刘秉江:小时候就是以解闷、开心、游戏的心态来画画,直到高中时,就开始思索自己以后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人都会有个理想,有个规划。正好当时赶上一个徐悲鸿的遗作展,徐悲鸿是1953年去世的,临终58岁,在他去世后不久,在中山公园音乐堂展出了他的素描、粉笔画、油画和大量的国画,那次展览真是给了我特别大的震撼。因为在此之前,都是画香烟盒里面的画片或是看完电影回来画,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过一个画家这么集中、这么好的作品。以前都是用铅笔画一些黑白稿,那种油画色彩很震撼,对我影响很大,脑海里也启蒙了对色彩的认识。有意思的是,当时看到徐悲鸿先生画里的人物皮肤上的颜色会有蓝色、绿色、紫色,就觉得这很奇怪,但看起来又那么漂亮那么好,当时就觉得这事太妙了,只有油画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之后就是一个大的转折,这也让我萌生了要学画并且要学习油画的想法。
记者:您接触写生是在什么时候?
刘秉江:那时候我在北京八中上学,学生生活很丰富,每天只要一下课我就去美术组,当时我们只有两个石膏像,很可怜啊,墙上挂着一个切面的叫斗技者的头像,另一个是半身的叫阿古里巴。后来中央美术学院派学生来我们美术组当辅导员,这个辅导员叫卢沉,他教我们素描,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学习写生了。
过去中国人学画都是靠临摹古人的画,靠临摹起家,很少注重写生,西洋的很多画法是写生,他们对自然科学的研究和我们不是一个体系,比如科学他们要做实验,医学他们要解剖人体,他们要找到一个证据来证明,才能形成他们的理论。关于艺术他们要拿人体来做模特来解剖,研究里面的肌肉构造和骨骼的构造,研究外面活动的规律要靠写生。到了二十世纪初,从刘海粟建立美术学校到后来徐悲鸿把西洋的美术教学体系带到中国来,人们才通过写生来认识客观事物、认识自然,这是学画最基础的一个方法,它不仅仅是学生学习的一个方法,同时也是创作中必不可少的一个途径。我举例来说,比如说我的老师董希文,人家一提他如何如何有名,成就如何之大,都是因为《开国大典》,那时他画了很多大型历史题材的画,但我的看法不一样,我认为他最有价值的是他几次到西藏、长征路线上写生的那些作品,画幅虽不大,但很有价值、很感人,用一句俗话说,你的想象力再丰富,也比不上客观存在的丰富,你也想象不出当时红军过草地艰苦的场面。虽然画出来了,那也只是你想象的东西,而你的写生才是你眼睛真正看到的东西,是客观存在的,你看到一个模特、一个风景、尤其是当模特的一个形象或一个眼神很有特点时,那一瞬间你的感觉、感受,会刺激你产生绘画的欲望,因为你有冲动,这种冲动就是创作的欲望,在这种状况下你去创作,就会有大量的信息展现在你的脑海中,这时你所描绘出的作品才是有价值、有意义、最有生命力的,是你永远想象不出来的!有时候照片看似把什么都照下来了,实际它又什么都没留下来。你落笔下来的东西是你的选择,选择的是什么,这本身又是创作的因素,那么你落实在画布上、纸上,画出来的形象它本身就是创作,这是我的观点。虽然是写生,但它就是创作,从你创作的欲望到你经营这块画布,这个过程就是创作,现在很多人忽略这一点我觉得这个过程非常重要。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种选择、这种判断还要根据你自身的修养,你的层次决定了你的选择,不论选择的结果如何,这样画出来的东西永远比关在画室憋出的东西更具有价值,这也是一个画家最基本的能力,如果只会临摹照片,而不会面对活生生的形象去记录,我认为他不会画画。最后,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只会临摹照片,那也只是临摹的本事,并没有画画的能力。我的标准是,写生才是画画的唯一标准。
记者:谈谈您对艺术和人生的理解?
刘秉江:我曾经一直都想做一位历史画的画家。国外的画家我喜欢苏里科夫,当时我不太知道印象派,但我现在很热衷印象派的。因为我个人的民族意识特别强,所以上大一的时候我就开始构思画文天祥,画蒙古人,我感觉自己画画没有跟着市场,我一直都在忠实于我自己,一直都在画我感兴趣的,也一直都没有离开追求艺术真谛的这条道路,艺术是要和人生结合在一起的,要和个人的情感结合在一起的,就像作家一样,什么样的人生就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
关于•刘秉江
1937年生于北京,1961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师从董希文教授。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协壁画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油画学会理事,北京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委员,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第六、第七、第十届全国美展评委。1961年至今在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任教。其油画作品、壁画作品、重彩作品及速写作品分别编入大型系列画集《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中的油画卷、壁画卷、水粉卷和速写卷中。油画作品编入大型画册《二十世纪中国油画》中。艺术小传入编由中国、美国、英国编撰的《当代国际文化名人》辞典中。
记者:乌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