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下午,“直觉的瞬息:马克•吕布摄影回顾展” 在北京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开幕前夕,本网站记者在展厅采访到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尚陆先生,就此次展览和中国摄影界当前的一些相关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
记者:首先谈点和此次展览本身的问题,为什么想要做这个展览?
尚陆:第一是因为马克·吕布在中国摄影历史上是一个免不了的贡献,因为他最早来中国是57年,50年代、60年代还有70年代的照片很少有看到这么自然的拍摄,然后他年纪也很大了,87岁了。中国人就叫他八十八岁了,所以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他做一个比较完全的回顾展,不仅是他对中国的拍摄,而且还是他跑过的全世界所拍的照片。
记者:那这次展览是不是都是一些与中国相关的作品?
尚陆:在这里展出的超过130多张照片,有一大半是中国的。
记者:我还听说,马克·吕布先生还拍过三张与CAFA中央美院相关的作品,是吧?
尚陆:三张肯定没有,两张吧,有两张模特儿裸体的,因为那是1965年,也就是文革前一年很少见的一张照片,很少发过,差不多没有发布过的。为什么有这张照片呢,是因为马克的第一个夫人是一个美国的雕塑家,很有名。其实马克在1957年来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在中央美院拍过一张模特裸体的照片,这张照片没发表过,我记得有两个模特,我记得。所以很难得。另外一张是中央美院的教师艺术家在示威、在抗议,反对越战反对美帝国主义的照片。所以有两张跟中央美院很有关系的照片。
记者:这次马克·吕布先生的展览名称“直觉的瞬息”跟布列松的“决定性的瞬间”有没有什么关系啊?
尚陆:哈哈,大家肯定会想到,布列松和马克·吕布的关系好像是义父与义子的关系,马克来到巴黎后,布列松鼓励他,给了他一个取景器叫他去拍,马克走啊走,走到埃菲尔铁塔,就拍出那个油漆工人,因为布列松给他一个取景器,他就很成功地拍到这张几何性和结构性的照片。之后照片马上卖给了美国的生活杂志做封面,所以对布列松刚刚承办的马格南图片社也带进一笔钱,所以直接的瞬间、直接的瞬息跟布列松相关,因为很多人说布列松就是决定性的瞬间。马克说他拍摄的时候有一个本能性,也没有想到做故事,他只是想看到好看的东西他就拍,觉得有一点惊喜、惊讶的东西他就拍,他就靠着他的直觉去拍摄,那我就想到跟布列松的决定性的瞬间有一个照片,我问了他,我说你允许我用直觉性的瞬间来表达你这个展览,他没有反对。上海美术馆就提议那个瞬间已经用过了,而且又是个回顾展,时光瞬息万变也有个回顾展的感觉。
记者:关于纪实摄影的定义我想摄影界可能有些争议,但我们姑且把马克·吕布先生的这种摄影称之为纪实摄影,他的作品在八九十年代曾对中国产生过很大的影响,那就当下来说,您觉得纪实摄影的意义是什么?它的未来在哪里?
尚陆:我觉得,中国摄影界可能有点误解,其实喜欢摄影的人、关注摄影的人也不分是不是技术摄影,你看现在马格南的摄影社里面的会员都是很伟大的摄影师,他们有的拍时尚摄影,有的拍艺术摄影。其实什么叫做纪实摄影,计较这个没有意义。你看马克那张黄山的照片,它到底是技术摄影,观念摄影还是艺术摄影,风景摄影还是景观摄影?不需要的,如果只是普通老百姓站在摄影前不会想这么多的。好的照片就是这样的。你看马克这张黄山的照片都以为是黑白的,其实它是彩色的,马克拍照片就是拍得出这种感觉来。大家以为黄山是黄色的,其实黄山很多时间它是蓝色的。他对黄山的感情也就代表了对中国的关怀,为什么他迷着这个黄山呢,就是因为黄山有一个中国的代表性。中国的风景,还有中国的面貌不停的在变,他来到中国二十多次,从57年到现在,他说他每次来到中国就是感觉回到巴黎50年之后,变化这么大。所以说黄山就是那些云啊,那些雾啊那个风啊光线啊变得好快,他来不及换胶卷,来不及换镜头,风景就已经变了。所以对他来说,拍黄山是很吃力的,不是大家认为的拍风景很简单。他自己认为他有关中国的杰作是黄山。
现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正好在法国中部一个城市的古堡里做一个展览,展览他的风景摄影。
那个摄影节的主题是花园,花园的身体和花园的灵魂。那马克展出的最好看的、最特别的项目是一个是黄山,一个是他在吴哥柬埔寨,拍到的那个森里里的佛头啊,古城啊,跟其他的我们习惯看到的照片不一样,非常宁静,非常有层次感的照片。所以你看纪实摄影就没什么意思,好的摄影就可以拍到好多东西。
记者:那这样的摄影跟那种考后期制作加工,超越传统摄影的材料、过程,突破了传统摄影观念的“新摄影”还是有区别的吧?毕竟他们不是在对着一些实景实物进行的抓拍。
陆尚:我不懂你的意思。所以你看你把一个问题太知识分子化,想得太多,只是讨论理论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其实一个摄影师在摄影的时候没有在鼓捣这么多,思考这么多。
记者:根据我能搜集到的资料,您在上海办的一个摄影机构“比极影像”所策划的展览中大多都是,我不得不说,还是都偏向于这种“纪实性的”摄影,像马克·吕布先生这类性质的摄影,比如最近的“卢广山水安魂摄影展”。是您自己比较偏好这种摄影么?
陆尚:没有,有一个意识在里面,一种摄影和一种艺术创造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一种艺术创作和摄影创作如果有一种效力,对人类、对我们,对人文主义有一种贡献,马克吕布,大家可以看到,一看就是人文主义的,对人道主义的贡献很大。如果你说到卢广,那个主题就是关于中国的7条大河的污染问题,他具体花了5年的时间去拍,还没拍完,这个项目要拍十年的时间,你看这个有多辛苦。他拍的也不是一种不好看的照片,很痛苦的照片,不过他的照片是真的很好看,所以这个矛盾就在这里,一张照片的效益就是你怎么样叫人去关注一个问题呢,如果那个问题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拍得不好的话人家就不会去看,如果拍得好,人家去看那个照片,就有一种打动你的效果,我做卢广这个展览的时候,很多人来看照片,有一些女士看到最后,哭了。感动啊。有些法国的年轻的女孩子来看照片,它不知道这个展览是什么,来看了,看了吓了一跳,跑出去哭得很厉害。所以一个摄影的效应能够做到这样的效果。
记者:从策展人的角度,您能不能谈谈中国当前这个摄影收藏的现状,还有市场的情况?
陆尚:我不太懂,因为我在这个方面不是很专业,应该是中国的艺术史上比西方迟了很多是吗?那现在应该是开始发展了,可能还没到一种成熟。在国外在法国会有很多那个拍卖,在中国只有一个拍卖行在做摄影,所以说是开始有了,也有人开始收藏了。一般的收藏摄影,我也跟有些拍卖行交流过,应该是从历史摄影开始,对老照片,尤其是中国的摄影师,大家都不太了解,所以应该开始收藏了,一开始真的喜欢摄影的要从那个老照片开始,慢慢的接触现代的当代的,搞当代艺术,如果一开始就搞当代艺术,数码摄影,很多photoshop构成的,那就是有一种错误了,你到底还了解不了解摄影的发展跟变化,你对摄影收藏的意义在哪里清不清楚,对吧?所以这样不行。
记者:对于摄影,官方机构的收藏以及学术上的梳理和研究还不够。
陆尚:对,还不多,不过已经有很多评论家、有很多很好的策展人在关注这个,王馆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是最早在广东美术馆做了这个“人本摄影”——很大的一个展览,也收藏了六百多张作照片。
记者:那您了解中国美术馆和中央美院美术馆在这方面的收藏情况么?
陆尚:我不太了解,中国美术馆还没有一种系统性的收藏吧,只要上海美术馆和广东美术馆是最早做的,现在王馆长来到中央美术学院后,他在这方面努力下肯定会有贡献的。
记者:您作为一个法籍华人,又在摄影界做了这么多工作,想必对中国当代的新摄影也很了解,你觉得中国的摄影未来会怎么发展?
陆尚:我不担心,我觉得在老一辈的摄影师里面还有很多很好的摄影师,很多人跟我说,你会做新锐摄影么?我说我还有很多老前辈的摄影还没给人家看,所以我先把他们的作品拿出来给大家看,好帮他们编辑,做一本书,其实老前辈也不是这个意思了,你看40岁,50岁,60岁的摄影师,还有很多很好的,他们的作品都没有人看到,当然在年轻一代我也看到,现在你们在北京就有这个草场地的摄影节,如果到处去看看,你会看到很多很好的照片,他们请我做那个专家见面会,我也看到很多青年摄影师给出很好的照片,我觉得非常好,所以我不担心,不过从艺术史上的角度去看,我很难说在中国谁能变成一个未来的安迪·沃霍尔。这个是看不到的。
记者:那您将来会去做么?新锐这一块。
陆尚:如果我有好多照片给打动了,对,我当然会做。
记者:好的,非常感谢您!
记者:朱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