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在中国语言中的“方”、“方向”、“方术”、“方略”、“方策”等词汇,意思都是在做事情之前,对通向所设目标而作的深度分析、考量评估、修正重订,其中包括能力与技术可行性、投入与获得价值比较等问题的认定,并作出必要的计划、谋略、筹算和实施部署的细则。即使在艺术活动中,讲究“法度”也曾经是传统画论所极其强调的事情,“法度”有不同于“方案”,但谢赫的“六法论”本身就是其时给画家制定的适宜于绘画的一个有普遍意义的工作方法论,更如“胸有成竹”、“意在笔先”、“功夫在画外”等经典词汇,很清楚的说出在艺术创作从构想到实现的全程中,有着一个必要的阶段——即实施制作之前理性的琢磨与验证,立起一杆“成竹”或一个“意境”。
虽然古代画家并没有留下与此相关的“文案”,但这个“画外”与“笔先”的概念显然已经具有现今艺术创作“方案计划”的某些性质。(摘自拙文《纸上谈兵》)
【贰】
产生这个课题的起因是“方案”。
早几年我在美术学院开“方案课”的时候,需要初步拟定了一个方案的规范,便查找一些艺术家创作的实例,这自然和草图扯在了一起。
草图和方案是艺术家创作必然经由的一个过程,只不过有时候并不一定落实在纸面上罢了。但在当代实验性艺术创作中,向展览组织机构或策展人提供较为详细的方案计划书,却是一件必要的事情。即使还没有具体的展览事宜,艺术家在准备创作时,也仍然需要做一番纸上谈兵对自己的初步构想进行相对理性的推敲和验证,获得这件艺术作品顺利实施与完成的足够信心。
艺术史上对于“草图”与“方案”的研究缺乏系统性的专著,有关的资料大多散落在一些艺术家的个案研究之中。因此,它成为实验艺术工作室有待探考的一个重要课题。
【叁】
2004届硕士研究生於飞接受了这个课题。
我们的工作规划是这样的:
一年级的课题考察主要作文字、图片资料的收集。在进入课题的初级阶段,我要求的学生不要对考察对象首先做出具体概念与定义,尽可能地将考察的面展开,这样做的目的不仅有利于建立一个宽敞厚实的课题背景,也避免了先入为主的片面性可能。事实上,在这个阶段中所涉及到的几乎是整部艺术史,工作量巨大。
二年级仍然是课题考察,一部分的工作是艺术家、理论家、展览机构与策展人的访谈,目的在于切入当代文化现实中有关草图与方案应用的实际案例。但重点是在大量读书与读图的基础上对所掌握的信息资料进行理性的归纳梳理,并对呈现出来的诸多类型给以清晰的概念表述,举出其中的模糊问题进行讨论,以求给出明确的定位。由于课题纵横的战线都很长,可以说难度很大。
三年级扣除毕业创作的时间,只剩多半年可用来做课题考察文本与毕业论文了。通常的情况是在上学期完成课题的考察并做完文本的编辑、排版、校对、打印与装订,接下来要求学生退出“情境”,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观照考察对象,从中采集问题,提取有价值的命题。接下来就是论文的提纲与写作了,这个最后的冲刺阶段对我和於飞来说,肯定压力极大。
【肆】
在於飞二年级开题的时候,有几位请来的专家学者就提出课题过大难以驾驭的提醒,但我坚持了。
就像邬建安、韩慧荣以前做的《红色皮影》、《新剪纸研究》一样,我的理由是:这类在此之前可谓“空白”的课题必须要搭建起一个作为话语依凭的基本构架,尽管这个“构架”也许只能算是一个“假设”,但有了它才有可能推敲与修正——就像画素描,我们必须要先画出假设线,然后,否定——肯定——再否定——再肯定——直至准确。
另外,这个课题的急于成型还因为实验艺术专业教学的需要,我们的“方案课”已经上马,教学中需要关于草图与方案概念生成、演变及不同状态的课程内容。
就这样,我们就不顾一切地做开了。
【伍】
好多人都在说:当我的学生是很辛苦的,我知道。我也知道,人是需要有点压力的,没有压力轻飘飘的活着只是活着,却算不上有质量的活着,我希望我的学生们将来能够有质量的活着。
他们在辛苦中度过的三年看在眼里,尽管我也很心疼,却尽管逼着他们做。
於飞从附中到大学都是在中央美术学院,和大多数学画画出身的学生一样,并没有作学术课题的经验,也缺乏理性思维的习惯。所以,在读研究生的三年时间里,他一直在和自己挑战,深度、难度和巨大的工作量常常催着他夜以继日地工作。
於飞在累了的时候,我和他说:我也很辛苦。
於飞笑了——
我们一起辛苦着,尽可能地做好“草图与方案”的课题,或许它能作用于日益繁盛的当代艺术的创作,或许它能有效地嵌入实验艺术的教学……
为红火中的中国当代艺术吹起一阵东风,期待着将来火红的风景。
我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