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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镜像——陈淑霞访谈

时间: 2011.2.22

记者:这次以“自我画像”为切入点,对20世纪中国女性艺术的发展做了梳理,对于这一点,您怎么看?
陈淑霞:这个展览挺好的,挺不容易的。从女性艺术研究来看,从时间上跨度上来看,都很不容易。所谓自我画像,我最初理解,是自画像,看来是挺狭义的。但通过展览,看的出来是一个大的概念。女性画家可能更注重自身感受,这是与男画家不同的地方。

记者:您展出的作品——《青春记忆》算是比较近的作品了吧?
陈淑霞:算是很近的了。

记者:您为什么选送这个作品?是出于对自画像的感觉吗?
陈淑霞:我觉得都有吧!自画像比较狭义,好多东西其实是对女性青春的留念,是自我对青春的留念追溯。我不太注重具体的形象,更注重的是画作留给你的感受。

记者:我仔细看了您的那一系列作品,有两排,每个头像之间有联系吗?我看的时候觉得上面那排会年幼一些。
陈淑霞:好多人看画会想从你的画面里看出故事来,这点恰恰是我回避的。我不希望你看出故事来,我希望你看出情感来,看出人的生存情感来。至于怎么摆放的,我还真没有刻意要求。我在摆的时候会注重色彩和视觉的感受,但没有什么顺序要求,包括画的时候也没有考虑。画的时候也不是一起画的。我喜欢跳跃的作画,一段时间画风景,一段时间画人物。

记者:看了很多您的画,我觉得您的画有些看上去颜色很明亮,但又会感到淡淡的忧伤,有些虽然调子是灰色的,但又会感到莫名的怡然自得,挺矛盾的。您是怎么看待的?
陈淑霞:呵呵,你把我想传达的都看出来了。我的性格是比较乐观,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往好处想,不太愿意太悲观。我的画肯定是我对社会、对现状认识的反映。其实现状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有时觉得社会发展很快,但背后又有一种忧虑。社会高速发展,是好还是不好呢?人类的生存,是否需要这种金钱和物质的刺激呢?这是我们最终的目标吗?我们应该追求最终的幸福吧,但幸福跟金钱画等号吗?这是我常考虑的,我会考虑现代人和古代人到底谁的幸福指数高呢?虽然古人物质上比现代人缺乏,但他们享受得到自然轻松的生存状态。我们现在虽然富裕,但我们享受的东西,是不是健康的呢?现代人向往大自然,但是他们回不去,他们在大自然忘不了手机、电脑,所以现代人表现的很忧虑,而不像古人那么坦然。自然的环境对现代人来说就像是一种梦,我们很难真的实现。

记者:您的作品使用西方油画材料制造出中国传统水墨画的感觉,您是如何考虑的?
陈淑霞:这是我要探索的、要追求的。油画是西方的,但对我来说,这仅是材料。我不认为油画必须是按西方的要求画,应该更多的表达一种状态和情感。我是从国画里面吸收一些东西。

记者:您的画,一直延续着一种面貌。您是学院出身,有很牢固的基础,但打破自己的基础,来画这些看起来似乎没有造型感觉的画 ,您肯定是故意这么画的,但是为什么要选择这种面貌呢?
陈淑霞:我是科班出身。这么多年来,我觉得,不管你从事什么样的艺术创作,造型是必须的。你有牢固基础,即使你在创作的时候将造型撇开,这是更高的境界。比如观念艺术,有些人认为不需要绘画基础。将“观念”提的非常高,我认为对艺术家来说,艺术不是时尚,还得顺着自己的路去走。如果都搞观念艺术,那学院就没有存在必要了。好多东西需要内涵,但更需要基础的东西作为积累,这样才会有结果。至于我的作品风格,所有的变化,都没有必要去刻意,顺着自己走就好了。

记者:那您一定尝试了很多种吧!
陈淑霞:肯定会有,但不管怎么去做其他的东西,我还是喜欢画面中这种静的东西,我喜欢用静让你感受到动的感觉。让你先感受静,然后去感受动,触动你的内心,画面很静,但内心复杂纠结,那这就是我追求的状态。我喜欢这种风格,没有必要改变。大概风格跟性格也有关系,我喜欢安静,作品就是这个样子的。

记者:您对女性主义艺术怎么看?女性主义研究对当今中国艺术界有没有价值?
陈淑霞:女性主义,在西方很强调,因为女性地位不够高,所以有人强调。在中国也是一样的,中国从理论上是男女平等,其实是不平等的。现在可能问题更大。好多单位女工作人员很多,但事实上重要位置都是男性来担任。所谓男女平等,应该是在一个男女体制的层次上来谈。这个展览很不容易,因为它是从女性角度出发。重视女性的状态和情感,这个很好。是否强调斗争和争取,我不太喜欢。我更多的喜欢关起门来画画。

记者:中国女性艺术家更多的比较内敛,可能即使抗争也不激烈。
陈淑霞:对,虽然我是女性艺术家,但体制内,经常很孤单。我是很传统的女性,家庭都放第一位。工作完了之后,我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这跟男性没法比的。男性可以放掉很多东西,但女性艺术家就很难做到,她不自觉就会去考虑很多细节。我不喜欢很多女性艺术家,她的作品明显就是做给男性艺术家看,我觉得艺术还是要表现自己,给自己看,不是为了给别人看。

记者:许多人认为女性艺术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关照,对社会等宏大的题材不太去表现?
陈淑霞:其实好的艺术家,都会敏感的感受到社会的所有变化,不然就缺乏创作源泉。这是必备的。至于反映到作品里面,是直接反应,还是婉转反映,可能都不太相同。展览中的作品我都看了,跟历史脉络还是有密切关系的。

记者:对,还是可以看出20世纪历史发展的大背景的。
陈淑霞:对,女性不像男性那样直接,这是女性特有的婉转的反应。

记者:您对这种性别属性是希望能够发扬还是淡化?
陈淑霞:我觉得这些东西不能考虑。如果全身心投入作画,这些东西是不会考虑的。我觉得有些不公平,很少有说男性艺术家的。这说明女性是弱者,才有人去关注。不然不会有人专门提出来。

记者:很多女性艺术家都不愿意承认,也不去刻意强调自己的性别,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陈淑霞:我觉得中国的女性压力很大,比西方大。虽然西方的家庭观念也很强,但对中国女性来说,这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大部分中国女性既要工作,家里很多事情又会不自觉的考虑,所以反而压力更大。如果说女性再去争取更多的权利或者工作,那是不是会更累?从这个角度说,国内女性和国外还是不一样。作为画家来说,平常不太考虑我是女性画家,就应该画什么样的题材,可能有的画家会注意自己是女性艺术家,但我觉得,如果一个画家强调自己是女性艺术家的话,是不是给异性看的?所以好多东西我觉得是没有必要去强调的。就是说你本身是女性艺术家,好多东西就是骨子里带的,是与生俱来的,跟强调无关,会自然流露。

记者:西方女性主义运动之前,女性艺术家都是二流甚至是三流的艺术家,但是在女性主义运动之后,女性艺术家的地位大大提高,出现了很多伟大的女性艺术家。您觉得中国是不是也应该有这样一次运动,来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陈淑霞:画家的角色不同,我觉得不论男女,所谓画家就是只会画画,其它的事情可能考虑得相对不那么周全。比如展览,需要有专人去运作,需要你们去梳理的。

记者:那如果梳理的时候,把您编入女性主义艺术家,您认同吗?
陈淑霞:我承认是我是女性艺术家,我肯定是。但我得看怎么定义?什么是女性主义艺术?我想很难。

记者:您参加过“女性的世界”这一系列的展览,曾经有批评家和理论家,对您的期待很高?希望您能够发展出一种具有反抗意识的艺术,您似乎让他们失望了。
陈淑霞:其实我的作品,抗争性是我最不喜欢的。只不过可能现在评论家对我们女性的期待在着眼点上有了变化,可能从798走一圈,就会发现跟90年代关注点是不同的。

记者:您对于大环境,或者仅仅是在艺术圈里面,作为女性艺术家您有什么期待?
陈淑霞:呵呵,当然是希望这种展览多做一点,女性艺术家的地位可能会更好一点。我们是弱者,这是事实不能回避,如果再没有人关注,就更可怜了。所以还是希望不论是艺术圈,还是整个社会环境,都对我们更加关注。

艺讯网记者:周彬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