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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薇:我遵从我的心

时间: 2011.6.15

采访时间:2011年5月26日下午三点
采访地点:北京苹果社区彭薇工作室
采访人:周彬芮

记者:我们知道您在整个学习过程中,开始是学习中国画,后来硕士学的是美学,这段学习经历对您的创作有没有什么影响?
彭薇:我觉得学美学可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学中国画是有的,但最大的影响来自家庭,因为我父亲是画国画的。好多人问我硕士学的美学对创作有没有影响,我觉得其实应该反着来看,先有实践经验、先积累一定的实际创作经验再学哲学更好,但先学哲学,都是概念性的东西,跟经验结合不了,是非常空洞的,对创作很难有特别大的影响;但有一点好处,就是后来的创作中,以前的理论被逐步验证。

记者:在创作中对理论的理解更深入一些?
彭薇:不会说更深入一些,但是会不太容易被一些理论骗,我本人比较讨厌哲学的词汇和解释。

记者:那您学了三年应该挺痛苦的吧?
彭薇:对对,我觉得那些概念化的东西挺唬人的,而艺术是特别实在特别感性的东西。

记者:后来您在《美术》编辑社当编辑,那您文笔是挺好的吧,现在还喜欢写东西吗?
彭薇:很少写了,但做编辑的时候被迫写了很多,采访性的,现在偶尔会写一些访谈,但很少主动写。

记者:对画画的一些思考会不会写下来?
彭薇:会有记录,但不想公开,都是挺私密化的东西,对作品的解释等等,别人不问我,我一般不会去说。

记者:您希望别人去阐释您的作品吗?
彭薇:我希望啊,我觉的好的作品就有无限被阐释的可能,假如我的作品有很大的阐释空间,我觉得是挺好的一件事,我希望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去阐释,虽然可能与我当初想的意图不一样,但我觉得挺好。

记者:你的艺术不管从形式,还是从材料来说,都很现代,但内容却都是描写一些传统的东西,您怎么看待传统和现代之间的关系,怎么在您这里调和?
彭薇:我觉得我的作品挺传统的,从材料到内容到图像都挺传统,只是它的形式稍微跟普通的中国画不太一样,做成了三维的,或者画的东西不太一样,比如衣服啊鞋子啊。以前的中国画没有这么画过。关于传统和现代的关系,我觉得在我这里,创作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一切的东西都是从喜欢出发,从兴趣出发,但是可能由于自己受教育的经历不太一样,视觉经验不太一样,以前常看一些古代的东西,所以会把中国画的一些元素运用在自己的创作中。我不太想概念化地去说传统和现代的关系,它是一个私人化的关系,是模糊不清的,我没有把一个东西看成是传统或者现代的,我觉得都是一样的,我用传统和现代的东西,都差不多,只要是好看的,比如像模特身体这样的东西,觉得好玩,就会用,只会考虑两个东西放一起是不是合适,会不会舒服。

记者:你作品中描绘的绣花鞋、衣服都是古代女人真实穿的吗?
彭薇:有一部分被我改了样子,绣花鞋是比衣服更早的系列。最早我画的是高跟鞋,觉得很好玩,因为我国画最拿手,所以就用国画画,感觉挺不错的,最早画的是西方的鞋子,慢慢有中国的了,觉得绣花鞋挺好玩。衣服系列也是看画册看到那些出土的汉代服饰,很多衣服被我改了形状,里面的图像画到后来也不断在变,这是很特殊的一个方法。

记者:画的这些东西都是跟女性有关,这样画比单纯描写更有吸引力,更容易让人联想?你觉得这些小物件跟性有关系吗?
彭薇:这些东西被理论家注意到,因为鞋子是有隐喻的,但我这儿没有,这些东西是自己到我这儿来的,都是我翻资料看见了,觉得很喜欢才开始画的。

记者:看你画的衣服,不像是活着的人穿的,有点像遗物,您有考虑吗?
彭薇:我没考虑,是画完了才觉得有历史感,我本身偏好就这样,我喜欢古代的东西,喜欢手工的东西,跟人有关吧,跟看的东西有关,我觉得任何刻意创作都不太自然,最后,做到自然了就好了。

记者:您近期的创作被称为绘画装置,是怎么想到把画画到模特身上呢?
彭薇:那是因为捡了两个模特,之前,我隔壁是做服装的,他扔了两个塑料模特,我就拿回家了,当时觉得挺好玩的,突然有一天发现纸糊在上面,塑形,还可以画画,特简单,当时觉得衣服系列画这么多年了,应该有一个新的系列。

记者:是在一个三维立体的东西上面再画衣服吗?
彭薇:就是在三维里面玩图像变化,跟画衣服有点像,但难度比画衣服大,不管衣服还是三位模特,我都想给绘画——我的国画提供了一个框架,让我在里面尽情的玩图像的游戏,但是三维以后我发现难度加大了,有形,有凹凸,跟平面不太一样。

记者:针对不同的身体的部分,选择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侧重,我看都是一些古代名画?
彭薇:有时候爱画花,有的时候喜欢画虫子,还有的时候比较喜欢树,喜欢马,都是一段时间内的兴趣,没有特别的选择。

记者:我看有的是完整的古代的名画?
彭薇:对,有些是。觉得挺好玩的,用在身体的某个部分,很有意思。

记者:看您的画,以前那些男艺术家创作的名画现在被一个女艺术家画在女性的身体上,有很大的阐释的空间。
彭薇:呵呵,那这就是你们的工作和研究了。

记者:你现在的有没有什么新的创作想法?
彭薇:前一阵子画石头,最近新的系列是画手表。

记者:看你手上有手表,自己画的吗
彭薇:对,每天一个,365天,当然也是国画画的。

记者:挺有意思的,你说您父亲对你影响很大啊,能不能谈谈他对您的影响?
彭薇:我觉得我爸是个很纯粹的艺术家,他是永远不关心任何事情,只关心他爱好的东西,他过的生活挺稳当,现在住在画院的宿舍里,也不想搬家,每天生活很规律,每天保持画画,走哪儿都带着速写本,非常用功,我觉得这方面我们用功程度比不过他们,他们真是把艺术当生活来过,每天早上锻炼回来都会画画,午饭后睡完觉画画,晚上还会练字,平时郊游写生啊,时时刻刻都在画画,跟我们差别挺大的。我们这代被展览改变了,我爸20年没办过展览,一个画家20年没办展览,天天在画画,我们现在是天天办展览,工作的时间的越来越少,非常不同,小时候他对我的影响是耳濡目染的,没有刻意去教,他是少年宫老师,我就一直跟着他这样,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记者:那边有一个小时候的作品,是得奖的吗?
彭薇:小时候得了好多奖呢,金奖银奖都有,都是国画,三岁都参加展览了。小时候常搬家,都没有留下来,得奖太多,都成了负担了。

记者:现在画画在生活中占一个什么位置?
彭薇:挺重要的,我觉得当艺术家是很好的事,能干喜欢的事,还能养活自己,而且不会失业,能干到最后一天,挺好的,既是爱好又是工作。

记者:除了画画,还喜欢干点什么?
彭薇:看书,看碟,喜欢旅游。

记者:最近都看点什么?
彭薇:看陈巨来的《安持人物所忆》,他是民国到解放后的上海的纂刻家,他当时认识了上海的吴湖帆、陆小曼啊,他们的回忆录,比较八卦。还有一本博尔赫斯的《失忆人》,我很喜欢他的书,他的访谈和讲艺术的东西都很好,小说我觉得一般。

记者:你很漂亮,常参加时尚类的活动吗,自己设计过衣服吗?
彭薇:我没有自己设计过,但上大学的时候自己裁过,但我的作品被设计师选过,运用灵感来做衣服,跟时尚圈的设计师合作过。

记者:你怎么看艺术和时尚的关系?
彭薇:时尚和艺术的关系,我觉得非常紧密,艺术改变了商业,商业也改变了艺术,它们的关系,互相影响,这种情况在中国也屡见不鲜,在国外可能更普遍。

记者:艺术以商业为途径,又反作用于社会与生活,推向更多人,让更多人接受。
彭薇:是这样,看时尚展让我更高兴,时尚展很有创意,艺术展有时候太想有个性了,其实这就是没个性,但很难把握这个度,没有一个挺清晰的界限,也很难说出来。看到了你会知道这是时尚、这是设计,但很难说清楚界限。

记者:好的,谢谢你接受采访。

艺讯网记者:周彬芮
摄影:王灏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