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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新平专访:悬而未决的状态与实验

时间: 2013.5.9

采访时间:2013年5月5日
采访地点:苏新平工作室
采访、编辑:朱莉
录音整理:余娅

记者(以下简称“记”):苏老师,您好! 5月10日您在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开幕举办的《悬而未决》展览可以说是您近六年来的首次个展。

苏新平(以下简称“苏”):《悬而未决》这个展览展出的主要还是我这一年多来的作品。因为希望把展览办得更有线索性,所以把最初几年画的一些风景作品也调了过来。另外,通过同时展出这些作品也能更好看出其中的前后关系。

记:这次展览,您为什么选取的是07年至今的作品?

苏:我从07年开始做一些语言转换的尝试和实验。我过去主要都是画人物,虽然风景画在其中也有一些对应关系,但是主要还是在表达人物关系方面。但是,人物“形”的因素太重,你一画人物就要有具体的形、造型的感觉、具体的内容,这些东西其实束缚了艺术家对于语言的实验。所以我想了一段时间,决定脱离人物实施语言分解。风景这个题材可以表达有形也可以表达无形,自由度更大一点。

记:您现在工作、生活在北京,为什么会选择在南京做本次个展呢?

苏:经过这几年的尝试,我积累了一些作品,所以本身就有做展览的打算,我希望通过展览大家可以看到我的尝试并给予意见。又恰好有朋友说到办展览的事情,当然地点的选择也有资金赞助方面的考虑,这次展览的赞助人是南京的收藏家,他提到了新建不久的南艺美术馆不错。在询问馆长李小山后,李小山馆长认为我的作品符合美术馆的建馆发展方向。我自己也了解了一些南艺美术馆的情况,我发现这个美术馆的定位和学术背景,也正是我所向往的。

记:您这次展出的作品分为“风景”、“灰色”“人物”“八个东西”等系列,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苏:关于语言实验的探索从07年开始至今,最初从人物画入手,那个时候我有意识地把人物当作风景或者抽象艺术对待,因为这样能更好地凸显方式和方法,比如色彩、造型、笔触等。我把全部的精力都首先集中到这些语言成分上,然后再去想造型和内容。通过把握早期人物画显现出来的绘画语言苗头,我后来不断地纯粹化。所谓纯粹化就是不受于“形”和“内容”的约束。整个过程下来,发现探索的痕迹特别重,尽管早期还有“形”的痕迹,但已经有很大的抽象因素在里面了。随后,我开始用油画的方式画画,刚开始更多的是废颜料的堆砌。近一年来我更多的是结合中国传统绘画的因素,用很虚很薄的语言方法来表达作品。每个时期的作品虽然核心部分没有很大的差异性,但从语言的方式方法上看还是有很大的变化的。

记:关于风景绘画,您常提到“不确定性”,这个“不确定性”具体指的是哪些方面?

苏:其实,关于“不确定性”说简单也容易,想说清楚也很复杂,我也不想去说清楚。我所谓的语言实验与知识背景、对世界的看法、立场等都有关系。我要做的是把绘画语言转化成我自己的艺术语言,艺术家不是靠文字而是靠绘画作品语言本身传递出的信息。所以,我一直在探讨所谓的“语言独特性”,我发出来的声音和信息一定是要有很强烈的个人色彩。当然,这种语言传递不是直接的,“不确定”即指这些方面。这些不确定性包括:不确定的含义、内涵、语言和表达方式等。但是,确定与不确定又是相对而言的,我在画作品的时候是很确定的,至于作品实现出来后的多种解读则是需要留给观众的。

记:由版画到油画的媒介转换中,您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苏:因为一直学习版画的背景,我对版画的了解还是很透彻的,也能够比较准确的把握。即便转移到油画,我也没有把自己规定在必须把作品当作真正的油画来做,我只是用油画材料做我个人的语言实验。其实,无论是什么材料,无论油画还是版画对于今天的当代艺术家来说不是很重要。我最初接触油画时也买过油画技法书,也想了解油画的语言特质和技法。但是,思考后发现我不能进入这个怪圈,如果我按照专业训练的方式去创作便很容易掉到已有的系统里,遵循传统是要背很重的包袱的。直接面对画布,用材料去表达,有个核心的话题就是:任何画种,学生阶段学的是知识技能,毕业进入艺术家的创作阶段后就要重新树立自己的语言。一个艺术家是否能立足,最终还是体现在艺术语言的独特性上。

记:这次展览中展出的风景作品并非客观世界的实景,更像是您的内心景象,这些我们身边习以为常的风景:土堆、杂草等视觉物象为什么符合了您的创作心境?

苏:艺术家选择什么并不重要,早期我进入艺术语言实验是希望摆脱“形”的束缚。我画什么呢?艺术家总得有东西可画,所以我把关注点由大变小。由于我原来住在郊区,我发现土堆也很有意思。其实不是说土堆本身有价值,而是说它符合了我语言尝试的开端。另外一点,要传化成内心的土堆,把包括对世界的认识、看法、心里状态等通过语言都凝聚在绘画中。我的风景和现实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也可以说有点关系,这背后承载了很多东西,这就是语言的价值。

记:策展人舒可文在为本次展览写的文章《有待》中说您在创造风景系列时,经常逼自己,要逼到“好像不会画画”那样,这是您的一种自我回归还是自我追问?

苏:这是一个坎,所有的知识已经根深蒂固,尤其是对于学院出生的艺术家而言。所谓“当成不会画画”是指要把握好对艺术的独立思考以及实践与技巧之间的关系。因为大家如果不摆脱这个东西,只要一上手就会显示出非常强的技术,而“不会画画”就是必须放弃一些技法上的东西,在这个情况下的创作是另一个境界。

记:您的作品中经常充斥着对人性、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的思考,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您的生存环境也一定有很大的变化,从草原到都市,这种改变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您最近在思考是什么?

苏:我始终在进行形而上的追问以及对现实的体验,我已经习惯用心来体验现实和社会。比如我最早画的石版画,也并非具体的人物组合,而是一些表面形态的呈现。我在那个时候已经在建立一种独特的世界观了。从小的生存经历、人际体验、社会变迁体验,逐步建立起了世界观。我还在逐步梳理如何表达,因为这些东西太碎。我早期的石版画一直在关注人和自然的关系,后来进入大都市由不适应到适应的纠结 ,又开始体会到人和人 、人和社会的关系,这三块在不同时期会有不同的侧重。未来也同样如此,这也是人文学科要面临的普遍问题,只不过画家是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在表达。